第102章 与“天朝”官员的魔幻谈判

广州，总督府大堂。

林亚瑟并没有像个征服者一样，直接坐上总督的主位。他只是让人搬来了一张华丽的太师椅，放在了大堂的中央，然后从容地坐下。这个位置，不偏不倚，既没有喧宾夺主，又自然而然地，成了整个空间的视觉焦点。

他的身后，两排手持新式后膛枪的皇家卫兵，如松柏般挺立，冰冷的枪口和他们那毫无感情的眼神，构成了最直接的威慑。

堂下，林则徐和两广总督邓廷桢并肩而立，他们的脸色虽然凝重，但腰杆都挺得笔直，眼神中，依旧带着清朝重臣的威仪和审视。他们身后的那些文武官员，虽然神色紧张，但也都强撑着，不敢失了体面。

他们都被眼前这个“红毛鬼”的流利官话所震惊，但这震惊，很快就转化成了更深的警惕和忌惮。

一个能说“我们的话”的夷人头领，远比一个只会咆哮的野蛮人，要可怕得多。

“亚瑟·林殿下，是吗？”还是邓廷桢先开了口，他毕竟是此地的主人，在外交礼仪上，他必须先站出来。他的语调沉稳，不卑不亢，“贵军兵临城下，毁我海防，杀我将士。如今又入我总督府，不知阁下此举，是何用意？难道，这就是贵国所谓的‘文明’与‘礼节’？”

这一开口，就暗藏机锋。他先是占据了“受害者”的道德立场，质问对方的行为，将“理”字抓在了自己手里。

林亚瑟闻言，笑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有来有往的对话，跟聪明人聊天，远比跟一群软骨头废话要有趣得多。

“邓总督言重了。”他摆了摆手，“我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我的船队远道而来，海上风浪大，士兵们也疲乏了，想在广州城外，找个地方休整一番。奈何关提督性情刚烈，不问青红皂白，便下令炮击。我的士兵们为了‘自保’，才不得不进行了一些‘善意’的回击。这一切，纯属误会嘛。”

这番话，说得在场所有清朝官员，都差点当场气歪了鼻子。

把侵略，说成是“休整”！

把主动进攻，说成是“善意回击”！

无耻！简直是无耻之尤！

林则徐更是气得须发微颤，他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厉声说道：“好一个‘善意回击’！阁下的‘善意’，便是用妖术火炮，将我虎门要塞，化为一片焦土吗？！我大清立国近两百年，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哎，林大人此言差矣。”林亚瑟的目光，落在了林则徐身上，眼神里，竟带着一丝欣赏，“这怎么能叫‘妖术’呢？这叫‘科学’。是一种研究世界万物规律的学问。至于‘耻辱’……我觉得，这要看从哪个角度看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说道：“在我看来，真正的耻辱，不是打输一场仗。而是，当自己的国家，被一种黑色的、肮脏的‘福寿膏’，从内部蛀空了骨髓，当自己的百姓，变得面黄肌瘦、东倒西歪，当国家的白银，像河水一样哗哗地流出国门时，某些人，却还在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天朝颜面’，而拒绝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究竟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番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了林则徐的心窝！

这是他最大的痛！也是他此次南下，誓要解决的根本问题！

但他没想到，这番话，竟然会从一个最大的“鸦片贩子头子”的嘴里，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

“你……”林则徐指着他，感觉自己的思路都有些混乱了，“你身为王夫，纵容你国商人，向我天朝贩卖毒物，荼毒我万千子民！如今，还敢在此大放厥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谁告诉您，我纵容他们了？”林亚瑟忽然反问道，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无辜的表情。

他看着已经懵了的林则徐和邓廷桢，抛出了一个让他们世界观再次崩塌的“神逻辑”。

“两位大人，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在我们大英帝国，我们讲究的是‘自由贸易’。那些商人，比如东印度公司的马地臣先生，他们是商人，我呢，姑且算是‘贵族’。我们之间，其实……也不是一路人。”

“实不相瞒，”林亚瑟的表情，变得无比的“诚恳”，“我早就看那帮唯利是图的鸦片贩子不顺眼了！他们不仅把毒物卖到你们这里，还在我们国内，搞得乌烟瘴气，甚至妄图影响我们的国策！我这次来，固然有为女王陛下‘讨个说法’的意思，但更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想和两位大人这样的‘有识之士’，联起手来，一起，把这颗长在我们两国之间的、最大的‘毒瘤’，给彻底铲除了！”

“另外……”他看着已经彻底石化的两人，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灿烂的微笑。

“林大人，邓总督。你们觉得，这场仗，如果继续打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我大清勠力同心，誓与尔等蛮夷，血战到底！”林则徐傲然回答。

“血战到底？”林亚瑟笑了，笑得充满了怜悯，“好啊。那我就告诉你，会是什么结果。”

“我的舰队，会封锁你们所有南方的港口。你们的漕运，你们的盐运，都将被切断。不出半年，半个中国，就将陷入粮荒和盐荒，流民四起，天下大乱。”

“我的海军陆战队，会沿着珠江，一路北上。我或许占领不了你们整个国家。但是，拿下两广、福建，甚至打到南京，对我们来说，易如反掌。届时，东南半壁，将不再是你大清的疆土。”

“而你林则徐呢？”林亚瑟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你以为，远在北京的道光皇上，会为你嘉奖吗？不，他不会。他只会看到，他派去的最能干的钦差大臣，非但没有把事情办好，反而惹来了滔天大祸，丢了半壁江山！”

“到那个时候，你猜，皇上是会继续选择‘血战到底’，然后等着天下大乱，自己被人从龙椅上赶下来？还是会，把你林则徐的脑袋，砍下来，装在盒子里，送到我的船上，来平息我的‘怒火’呢？”

林则徐的身体，猛地一震！

林亚瑟的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他那颗“忠君爱国”的心里！

他忽然发现，自己所有的坚持，所有的血勇，在这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夷人”面前，都变得是那样的苍白和可笑。

对方根本不在乎他“以死明志”。

对方要的，恰恰就是他死！然后，再用他的死，来和那个更怕死的皇帝，做一笔更大的交易！

这才是最顶级、最残酷的“帝王心术”！

“对不住了，林大人。”林亚瑟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但是，要想叫醒一个沉睡了百年的巨人，普通的呼喊是没用的。必须用最疼的方式，狠狠地给他两巴掌，把他打醒，打懵，打到他知道疼，知道怕了，他才会真正地，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个已经完全变了的世界。”

他强行压下心中那丝作为“同胞”的不忍。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我现在的身份，是大英帝国的王夫，亚瑟·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妻子，为了我的孩子，为了我现在的这个国家。

但是……

如果，我能在维护大英帝国利益的同时，顺便，用我自己的方式，为这个腐朽、落后、却又是我灵魂根源的“母国”，开一扇窗，引一条路，哪怕只是让它在未来那长达百年的屈辱史中，能少流一点血，能稍微走得不那么踉跄……

那或许，也不算，辜负了我这个穿越者的身份吧。

这场战争，必须打。但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打出个什么结果，必须由我说了算！

想到这里，林亚瑟收起了心中所有的杂念。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又坚定。

作为一个“操盘手”，他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他必须用最冷酷、最高效的方式，去完成自己既定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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