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放暑假前，林亚瑟进行着最后的工作。

“帝国在加拿大的联邦化，一切顺利。”

他手中的铅笔，在那块占据了北美大陆北部一大半的版图上，画了一个红圈。自从那条横贯大陆的铁路和电报线开通后，那里的政客们再也不闹什么“我想自治了”。开玩笑！现在的加拿大人一直跟着英国妈妈混，能在伦敦议会当大臣，能把木材和小麦免税卖到全世界！傻子才不干！

“加利福尼亚，黄金开采依旧，土地买办计划……进度80%，那些原本属于墨西哥的地主，现在一个个都成了我们忠实的‘英格兰乡绅’了。”

“俄勒冈，我们的猎人和探险队，正在用威士忌和火枪，‘友好地’教当地的本地人做生意（主要是不许卖皮毛给美国人）。进行加入大英帝国的公投可行性已经达到顶点……”

林亚瑟的目光东移，落在了那块属于他“小甜心”（汉诺威）的土地上。

“汉诺威，”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现在的摄政议会简直比我的狗还要听话。我们的纺织品倾销得飞起，他们的铁路也成了我们进入德意志腹地的大动脉。”

“叔父啊叔父，您要是看到了也会觉得欣慰吧。”

最后，他的笔尖落在了那颗已经升起的“印度女皇”皇冠上。

“印度……除了一些王公还在抱怨‘为什么要把儿子送去伦敦读书’这种小事之外，其他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茶园、棉田、铁路……大英帝国这台巨大的吸金机器，正在全功率运转。”

林亚瑟看着这满桌的报告，就像一个不仅修好了自家房子、还顺便把整条街的地皮都买下来了的……超级包租公。

但是，这位包租公的心里，却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一直在给这些小弟们当‘好妈妈’，喂奶、换尿布、还要防着他们以后分家……”

林亚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

“这活儿，太累了。”

虽然现在的联邦体系、经济捆绑、文化同化看似坚不可摧，但这毕竟是一套极其复杂的“操作”。一旦哪天伦敦这座“中央塔”稍有不慎，这些翅膀硬了的“孩子”，未必就不会生出二心。

“未来，必须再想点玩法。”林亚瑟默默思索，“要在这个庞大的躯体上，建立起一套能自动运转、自我修正，甚至……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世世代代都觉得自己是英国人而感到自豪的——‘精神图腾’。”

“不仅要是经济上的宗主，还要是文化上的灯塔，军事上的圣地，以及……永远不可替代的——规则制定者。”

“看来，回头得跟我们家那位‘帝国总参谋长预备役’（维琪）好好聊聊了。这丫头最近把《国富论》都快会背了，是时候，给她加点关于‘如何体面地当一个世界地主’的高级课程了——《帝国传承与文明捆绑学》。”

……

“笃笃笃。”

一阵熟悉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帝国沉思。

“进。”林亚瑟甚至不用抬头。

汉森拿着一份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加密情报，神色有些……复杂地走了进来。

“殿下，这是‘第三厅’（沙俄秘密警察）内部的一条线，也就是我们扶植的那个双面间谍，冒死发回来的……绝密情报。”

“哦？俄国那边？”林亚瑟的兴致稍微提起来了一点，“是那个新的沙皇，我的‘好兄弟’亚历山大，又想出了什么要饭的，哦不，要钱的新借口吗？”

“不。”汉森摇了摇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他好像……这次是真的要……动真格的了。”

林亚瑟接过情报。

“关于……《二二法令》？废除……农奴制？”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文字：成立最高委员会、动员舆论、甚至准备用军队强行压制反对派贵族……

“呵。”

看完最后一行，林亚瑟把那份情报轻轻地扔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

“亚历山大……我的兄弟。”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玻璃，仿佛能看到那万里之遥的、寒冷的圣彼得堡。

“你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啊。”

林亚瑟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还感到了一丝丝的悲哀。

因为他知道，这场看似轰轰烈烈的改革，在那个腐朽到了骨子里的帝国里，注定会变成一场……“夹生饭”。

但他悲哀的，不仅仅是改革的命运。

更是……他和亚历山大之间，那早已随风逝去的、曾经在伦敦草坪上并肩打球、互相吹牛的……少年时光。

“你知道吗，汉森。”林亚瑟头也不回地，像是在自言自语，“很多年前……在他还只是个想出来看世界的、腼腆的皇储的时候。我给过他最好的建议，给过他最真的友谊。”

“那时候，他还叫我‘亚瑟兄’，我叫他‘沙沙兄’。”

“那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张球网那么远。”

“但这几年……”

林亚瑟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中回荡的，不是笑声，而是那份《圣彼得堡密约》被撕毁时的裂帛声，是克里米亚战场上的炮火声，更是老沙皇尼古拉一世，临死前那不甘的怒吼。

“他肯定觉得是我间接逼死他父亲的。”

“他父亲的死，这个结，他这辈子，恐怕都解不开了。”

林亚瑟深知，亚历山大现在无论改革有多么激进，目的都只有一个——富国强兵，然后……报仇。

“可惜啊。”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但却迟迟没有点燃。

“纳兰性德那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和人之间，如果不隔着国家，不隔着利益，不隔着血海深仇……大概，真的能在刚认识的时候，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但在这里，在这个只有输赢的牌桌上……”

林亚瑟缓缓转过身，那种属于普通人的、瞬间的感伤，已经被他无情地压回了心底。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能够掌握一切、冷酷而坚定的霸主眼神。

“朋友？不存在的。”

“只有赢家，和……输家。”

“汉森，回信给圣彼得堡的线人。”

林亚瑟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而高效。

“告诉我们在俄国的代理人银行。这次农奴制改革，将会导致俄罗斯土地大量易主，粮食产量波动。这是……最好的抄底机会！”

“给我准备好钱！不管是赎买金，还是给贵族的补偿款……只要他们敢发债，我们就要敢接！”

“我要用英镑，把这场改革所产生的所有红利，全部哪怕是一粒米……都装进我们的大英帝国国库里！”

“至于亚历山大……”

林亚瑟点燃了雪茄，在青烟袅袅中，吐出了一句最无情，也最现实的判词。

“让他去改吧。让他去恨吧。只要他还欠着我的钱……他就永远，只能做我最听话的……‘好兄弟’。”

夕阳下，白金汉宫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林亚瑟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下班了，吃饭去。”

那些沉重的历史，就留给历史学家去伤感吧。

现在，他只想回到那个充满了小孩子们欢笑声的、温暖的大厅，去吃一口妻子烤的……也许又有点焦了的，苹果派。然后准备到苏格兰过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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