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妥协

第二百六十章  妥协

“皇上，非是固山额真指挥不当，实是……实是那夷人火器太过骇人，闻所未闻！”

“其铳炮射程极远，精度奇高，连环不绝，我军尚未接敌，便已伤亡惨重！末将的乌真超哈营，红衣大炮尚未架设完毕，便被对方精准炮击摧毁大半。”

“夷人狡猾，故意将后阵留下破绽，只有五十人守卫敌酋大纛旗。逊杜棱率领四千精骑，想要直捣/黄龙，可敌人的连发火铳太恐怖了。”

“我大清精骑连一百步都没冲进去，三千蒙古骑兵，只回来了两百多。镶黄旗一千骑兵，也只逃回来五百多！皇上啊，那些火铳，非血肉之躯能抵挡啊！”

“额真大人，知道此战已无取胜的可能，为了保存实力，准备天亮就撤退。哪知道夷人直接夜袭，悄无声息，悄无声息啊，我们沿途安排了那么多探子，竟然无一人报警！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拔掉暗探，接近营寨的！”

“至于那夜间强光，更是匪夷所思，绝非人力所能为！光芒之盛，直视片刻便双眼刺痛，泪流不止，营中将士皆以为天罚，军心瞬间土崩瓦解，人人胆寒，再无战意啊！”

孔有德一边哭诉，一边偷偷抬眼观察皇太极的脸色，见他虽然面色阴沉得可怕，但并未立刻发作，心中稍定，继续加重语气。

“彼时营外漆黑一片，唯有我军营地亮如白昼，我军如同瓮中之鳖，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监视之下。若强行突围，在那等强光干扰下，看不清道路，辨不明方向，只会成为对方火铳的活靶子，必然全军覆没，鸡犬不留！”

“额真，他知道大势已去，万不得已……行此权宜之计啊！罪臣无能，未能与大军同进退，只是仗着些许水性，趁乱潜入冰河，侥幸逃生，特回来向皇上禀明实情，万死难赎其罪！”

孔有德不为自己求饶，辩解，只是一味地说自己有罪，罪该万死。其实就是以退为进。

毕竟敌人真的太强大，诡异的手段频出，真不怪他们。只希望皇太极见他认罪态度良好，能饶恕他！

皇太极静静地听着，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缓，但眼神却愈发深邃冰冷。

孔有德的描述，与之前探马的情报相互印证，让他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

他面对的这股敌人，其战斗方式和装备水平，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有别于大明的强大敌人！

“非战之罪……”皇太极喃喃自语。

难道他皇太极，雄才大略，志在天下，竟要栽在一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夷人”手中？

就在他心念电转，权衡着是调集锦州重兵回援，还是动用最后的两黄旗老本，与这伙夷人决一死战之时，殿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八百里加急！复州卫紧急军情！”

一名兵部官员几乎是跌撞着冲进大殿，手中高举着一份粘着羽毛的紧急军报，脸上是焦急的神色。

“皇上！复州卫急报！海上出现大量西夷战舰，沿海北上，已炮击我复州卫沿海永宁监、栾古堡等多处城垒，守军死伤惨重，沿海一片恐慌！夷舰威胁，若不满足其条件，下一步或将直逼盖州，甚至……甚至威胁辽河口！”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崇政殿内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

群臣哗然，面露惊恐。陆上战败，海上又来威胁，这是要将大清的后方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啊！

皇太极的身体晃了一晃，险些再次晕厥，他强撑着用手死死抓住龙椅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股夷人，不仅陆战强悍，其水师亦能纵横海上，随时可以威胁他漫长的海岸线，让他首尾难顾。

若真让他们与锦州的明军取得联系，内外夹击，那他精心策划的锦州围困战略将彻底破产，大清恐有倾覆之危！

范文程见状，立刻跪伏在地，疾声道：“皇上！局势危急，夷人兵锋正盛，诡谲难测！锦州大局关乎国运，万不可此时分心他顾！为今之计，唯有……唯有暂避其锋芒，先行安抚啊皇上！”

希福、刚林等满大臣虽然满脸屈辱，但看着皇太极惨白的脸色，想着那些夷人的妖法和犀利火器，以及海上威胁，也都沉默了。

硬拼，眼下似乎真的看不到胜算，还可能葬送锦州的大好局面。

皇太极仰起头，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中的所有郁垒和屈辱都排遣出去。

良久，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沉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范卿，你，再去一趟吧。”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沉重无比：“告诉那个费尔南多，一切，都可以商量。只要他们暂停军事行动，并保证不再北上威胁辽河口……割地、赔款……皆可再议。唯有罪己诏朕，绝不可能！”

说出“割地、赔款皆可再议”这几个字时，皇太极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抽搐。

这是何等的屈辱！自他继承汗位，建立大清以来，何曾受过如此胁迫！

但他必须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先稳住这支可怕的夷人军队，集中精力解决掉洪承畴，拿下锦州。

只要吞了关外明军主力，届时，整合蒙古、朝鲜、再无后顾之忧的大清，将拥有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

他发誓，到时候一定要倾举国之力，将这伙带给过他奇耻大辱的“西班牙夷人”，连同那个可恶的通译朱枫，彻底碾碎，一个不留！

“奴才领旨！”范文程重重叩首，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知道，皇上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与虎谋皮。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崇政殿内，弥漫着一股悲凉而屈辱的气息。

曾经不可一世、屡败明军的大清高层，此刻却不得不向一支来历不明的“夷人”势力低头求和。

皇太极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不再看殿下群臣各异的神色。

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算，如何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如何能尽快结束锦州战事，以及未来，该如何报复今日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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