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星”的假面 (第11-20天)

阮氏梅那句如同毒蛇低语的“有趣”，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苏晚牢牢锁进了更深的炼狱牢笼。从那天起，她不再是铁笼里一个普通的、可以被随意处置的“9527”，而是被阮氏梅亲自“标记”的、需要“保持有趣”的特殊存在。

这种“特殊”，首先体现在“工作”上。

“工位”被调整到了区域最前排，正对着管理员和守卫最常巡视的通道。电脑屏幕更大，但监控探头也更多，角度刁钻，几乎没有死角。分配给她的话术本也换了，不再是针对孤寡老人的《养老关怀版》，而是更复杂、收益更高的《高净值客户情感渗透指南》和《虚拟货币投资诈骗全流程》。目标从容易被骗的老人，转向了那些渴望爱情或梦想一夜暴富的中年男女。

“新来的，阮经理特别关照你，”管理员皮笑肉不笑地敲着她的桌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后，你每天的目标业绩，翻倍。完成有奖励，完不成…”他拖长了音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角落里那个空荡荡、还残留着淡淡血腥味的位置，“你知道后果。”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下。翻倍的业绩意味着需要欺骗更多、榨取更狠！苏晚胃里一阵翻搅，仿佛又闻到了那碗“猪食”的馊味。但她脸上，却迅速浮现出受宠若惊的、带着一丝谄媚的恐惧表情，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卑微而急切：“是…是！谢谢经理！谢谢阮经理！我…我一定努力！加倍努力！”

管理员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苏晚坐回冰冷的椅子，手指放在油腻的键盘上。内心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如同在沸腾的熔岩上迅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名为“顺从”与“高效”的冰冷坚冰。她点开新的目标名单，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切换——空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高效。

她不再是苏晚，而是“投资顾问Lisa”或者“寻找真爱的Emily”。

凭借着对心理学和人性的深刻理解，她精准地切入目标的情感软肋或贪婪欲望。

-对渴望爱情的中年离异女性，她是温柔体贴、事业有成却情路坎坷的“海归精英”，用共情和精心编织的未来图景，一点点诱骗对方投入“共同未来基金”。

-  对梦想暴富的中年男性，她是掌握内幕消息、背景神秘的“操盘手”，用看似专业的术语和伪造的K线图，激发其贪婪，引诱其将积蓄投入虚假的“数字货币矿场”。

她的语言流畅自然，情感拿捏精准，节奏把控完美。该温柔时如春风化雨，该强势时如雷霆万钧。她甚至能根据目标的反应，实时调整话术，预判对方的疑虑，提前堵死退路。效率高得惊人，成功率远超他人。冰冷的业绩数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像一串串沾满受害者血泪的诅咒。

管理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诚”，守卫看她的眼神也从纯粹的鄙夷，多了一丝对“摇钱树”的复杂审视（尤其是那个在机场执行注射的光头男阿山）。晚餐时，她的“猪食”里真的多了一小块油汪汪的肥肉，甚至偶尔会有一小撮咸菜。在周围人麻木或嫉妒的目光中，苏晚总是“诚惶诚恐”地接过，脸上带着卑微的感激，然后低下头，如同品尝珍馐般，强迫自己将那块肥腻的肉和着反胃感一起咽下——这是维持体能的必要燃料。

“业绩明星”的假面，戴得越来越稳，也越来越沉重。

白天，她是高效、麻木、顺从的“标兵”。夜晚，在铁笼的阴影里，在守卫巡逻的间隙，她则化身为最冷静的观察者和分析者。阮氏梅的“凝视”无处不在，她必须用更隐秘的方式，去探寻这座炼狱的每一丝裂缝，寻找那三角形波浪符号所指的生路。

她的首要目标，是那些掌握着生杀予夺权力的守卫和管理者。尤其是那个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光头阿山。

阿山的暴虐与弱点：

-观察：阿山是守卫头目之一，性格暴躁易怒，动辄打骂。鞭子、橡胶棍用得最顺手，尤其喜欢攻击关节和柔软腹部。他对血腥场面有着近乎病态的兴奋，少年被虐杀时，他就在旁边狞笑。但他并非毫无破绽。

-疲惫时刻：  深夜巡逻时，阿山会打哈欠，脚步拖沓，对细微声响反应迟钝。有一次，苏晚甚至听到他低声抱怨“妈的，困死了，这鬼地方”。

-分赃争执：一次，苏晚“被迫”去办公室送“业绩”报表，在门外隐约听到阿山和另一个守卫（似乎是管理物资的）激烈地低声争吵，夹杂着“钱太少”、“上次你多拿了”、“黑狼大哥不会放过你”等字眼。阿山的声音充满压抑的怒火。

-隐秘的温情？最关键的发现，是在一次阿山靠着铁笼抽烟休息时。苏晚蜷缩在角落“睡觉”，眼睛眯开一条缝。她看到阿山背对着众人，从脏兮兮的迷彩裤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摩挲得卷边、发皱的照片。他粗糙的手指，极其罕见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轻轻抚摸着照片。虽然角度问题看不清照片内容，但阿山那一刻的眼神，不再是暴戾，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痛苦思念的柔和。他迅速将照片塞回口袋，警惕地环顾四周，又恢复了凶悍的表情。苏晚的心猛地一跳——照片上是谁？女儿？亲人？这是他唯一的软肋？

-藏钱习惯：阿山似乎不太信任别人（包括同伙）。苏晚注意到他几次偷偷将一些小额钞票（可能是克扣的“奖金”或敲诈来的），塞进自己那双厚重军靴的靴筒内侧。位置在左脚靴筒靠脚踝的位置。

阮氏梅的权欲与虚荣：

-观察：阮氏梅是这座炼狱的绝对女王。她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她的命令不容置疑，惩罚随心所欲（如水牢电击）。但她也有弱点。

-控制欲与仪式感：她喜欢看到秩序和“效率”。业绩榜的设立，不仅是为了压榨，更是为了满足她掌控“成果”的欲望。她定期（每周）会亲自巡视“工位”，听取管理员汇报，眼神扫过业绩榜上靠前的名字（包括苏晚）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这满足了她作为“掌控者”的虚荣。

-对“聪明人”的微妙态度：她对苏晚的“特别关注”，除了“有趣”的警告，似乎也带着一种对“工具”价值的评估。苏晚的高效业绩，无疑是在为她创造价值。她享受这种“慧眼识珠”和“驾驭工具”的感觉。但同时，她对苏晚的警惕也最高，监控从未放松。

-对“混乱”的厌恶：上次食物引发的斗殴，虽然是她默许的“杀威”手段，但当混乱超出可控范围时，她眼中会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守卫的制止也会更严厉。她需要的是高压下的“有序”奴役，而非彻底的失序。

其他管理者与守卫：

-管理员：多为本地人，麻木而贪婪。他们更关心自己的抽成和避免被阮氏梅惩罚。对守卫既依赖又畏惧（尤其阿山）。

-普通守卫：大多凶狠但头脑简单，容易被激怒，也容易被小利收买。他们之间有派系（隐约以阿山和另一个小头目为首），因分赃不均常有龃龉。巡逻时并非时刻专注，聊天、打瞌睡、偷懒是常态。换班前后半小时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这些观察到的碎片信息，被苏晚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脑海中不断分析、归类、串联。阿山的疲惫点、软肋（照片、藏钱点）、与同伙的矛盾；阮氏梅的控制欲、虚荣心和对“秩序”的追求；守卫们的贪婪、懈怠和内部矛盾…都成了她在这黑暗棋盘上，潜在的、可供利用的棋子。

内心煎熬与假面的割裂，每分每秒都在撕扯着她的灵魂。

每一次成功诈骗，业绩数字跳动，都伴随着受害者绝望的哭喊（有时电话里能听到）和崩溃的质问在她脑中回响。她感觉自己像个熟练的刽子手，用知识这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切割着他人的人生。胃部的痉挛和呕吐感几乎成了常态，那块“奖励”的肥肉，如同毒药哽在喉头。

只有在夜深人静，守卫脚步声远去时，她才敢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地摊开手掌，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遍遍描摹那个△  +  ≈≈≈的符号。只有这个符号，和紧贴胸口的地图碎片带来的微弱触感，能给她一丝坚持下去的力量。她强迫自己去回忆通风口锈蚀的边缘，去想象那三道波浪线指向的可能——是河流？是下水道？是暴雨后的泄洪口？

活下去！找到出口！让林薇、阮氏梅、阿山…所有加害者付出代价！

这复仇的火焰，是她抵御内心道德崩塌的最后屏障，也是驱动她在“明星”假面下继续扮演高效刽子手的冰冷引擎。

与小月的无声联结，是这黑暗炼狱中唯一的暖色，也是巨大的风险。

苏晚始终没有主动和小月说话（规矩三：禁止交流）。但她利用守卫和管理者视线转移的瞬间，利用那个监控死角的掩护，进行着极其有限的“互动”。

-眼神：当苏晚在“工位”上因巨大内心煎熬而眼神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时，她会敏锐地感觉到角落投来一道担忧的目光。她不敢回望，只能用更深的低头掩饰。而当小月被守卫推搡或辱骂时，苏晚看似麻木的眼神深处，会闪过一丝冰冷的愤怒，小月似乎也能捕捉到。

-动作：苏晚会在守卫转身时，极其隐蔽地用手指在腿上轻轻敲击一个简单的节奏（两短一长），这是她们之间不成文的“安全”信号，表示此刻守卫没注意她们的方向。小月接收到了，会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然后将自己蜷缩得更安全一些。有一次，苏晚故意在传递“安全”信号后，用指尖快速指向通风口的方向，再迅速收回。小月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但苏晚注意到，她的眼角余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曾多次飘向那个锈迹斑斑的管道接口。

-“礼物”：最冒险的一次，是苏晚将“奖励”中省下的、用脏污纸巾包裹的一小块咸菜，在巡逻守卫视线被其他受害者遮挡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弹射到了小月蜷缩的腿边！动作快得像幻觉。小月身体一震，没有立刻去捡，直到守卫彻底走远，才用身体挡住，极其缓慢地、不动声色地将那小包咸菜攥在手心。那天晚上，苏晚在黑暗中，听到了旁边传来极其轻微、压抑的咀嚼声。她没有去看，但紧贴地面的手，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温度的靠近——是小月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一触即分。那瞬间的触碰，传递的感激和温度，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也更沉重。

信任在无声中滋长，如同石缝里挣扎的小草。但苏晚清楚，这联结越深，一旦暴露，带来的灾难也越大。小月是她唯一可能分享地图碎片和逃亡计划的人，但也是最脆弱的环节。

十天时间，在极致的煎熬、冰冷的伪装、隐秘的观察和无声的联结中，飞快又缓慢地流逝。苏晚的“业绩”稳居前列，甚至几次登顶。阮氏梅巡视时，在她“工位”前停留的时间变长了，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审视着她，带着考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管理员对她说话时，甚至带上了一点虚假的“客气”。守卫阿山巡逻经过时，偶尔会多看她两眼，眼神复杂，带着评估和一丝莫名的烦躁（或许是因为阮氏梅对她的“特殊关注”？）。

苏晚完美地戴着“明星”的假面，谦卑、高效、恐惧、顺从。但在那假面之下，是日益精进的观察成果，是对守卫和管理者弱点更清晰的认知，是胸口地图碎片越来越清晰的指向，是对通风口锈蚀程度更细致的评估（她注意到雨季将至，空气湿度加大，锈迹似乎在加速剥落），也是与小月之间那根无声却坚韧的丝线。

她像一只在蛛网上行走的蚂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要利用蛛丝的弹性前进，又要避免惊醒那盘踞在网中央的、名为阮氏梅的毒蜘蛛。那句“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有趣’下去”的魔咒，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头顶。

她知道，这脆弱的平衡不可能永远维持。要么在伪装中耗尽灵魂，要么在某个时刻，点燃那早已在心底蓄积的、名为反抗与逃亡的引信。

而引信的火星，或许就藏在她观察到的那些“弱点”之中——阿山摩挲照片时流露的柔软，守卫换班时的懈怠，管理者之间的龃龉，甚至…阮氏梅那需要被满足的虚荣心？

“明星”的假面之下，觉醒的兽，正磨砺着爪牙，等待着撕裂囚笼的时机。炼狱的火焰灼烧着灵魂，却也锻造着最冰冷的决心。下一个十天，风暴或许已在酝酿。


　　(https://www.02ssw.cc/5035_5035760/44349701.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