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神殇
既让人要相信所看到的一切，又让人不可陷入其中。
姜国大傩的话，听着好像有些矛盾。
但是能来这里的修士，经验都不缺，也去过好些凶地，立马明白了姜国大傩的意思。
这是要让他们以旁观者、记录者的身份，进到只剩下枯骨的神尸的记忆中去，将所看、所听、所感，都给详细的记录下来。
别小看了此事。
这可是在观察、记录神祇！
万一运气好，观察、记录到了神祇修炼的场景，便是一时看不懂，也将受用无穷！
更何况姜国大傩还说了，他们将在神尸的记忆中，体验到神祇的力量。
哪怕只有这一次机会，也能让他们对力量的本源，以及力量的运用，获得更加深入的了解。
要是运气足够好，仅这一次的了解，便可让他们的修为实现突破！
一时间，好几个修士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幸亏他们是在尸山上，在太墨学宫掌控的区域里，否则这急促的呼吸声，非把凶地里面的恶鬼、行尸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蛆虫、寄生虫都给吸引过来不可！
修士们脚下踩着的那一具具活尸，倒是产生了反应，腐烂的嘴里吱吱呀呀地叫着“活物”、“阳人”之类的话。
但是很可惜，就它们这状态，叫嚷的再厉害也没有用，根本是动弹不得。
随着姜国大傩吩咐完毕，一众太墨学宫的人，也拖拽着一个个的肉膜到了商陆等人身前，不给他们半点迟疑的机会，便直接将肉膜罩到了他们身上。
商陆没有躲闪，也没有抗拒。
他也很想知道，在枯骨神尸的记忆里，到底是藏着有怎样的秘密，能让太墨学宫的这帮人，不是遭到污染发生诡辩，就是一个邪性不已。
他手上的土伯印和无支祁印，都在隐隐闪现，仿佛土伯和无支祁都在对他说：“不必担心。”
商陆倒是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黑狐。
黑狐连灵智都没有开，修行的门槛都没入，能够在太墨学宫的授课中扛住污染，完全是靠着山鬼相助。
接下来进入神尸记忆，它还能够扛得住吗？不会刚一进去就遭到污染，发疯诡变吧？
商陆扭头朝着黑狐望去，心中飞快地琢磨着对策。
黑狐这个时候，也被罩进了一只血色的半透明肉膜里。或许是感应到了商陆的担忧，它扭头朝着商陆，露出了一个笑容。
“咦？”
商陆一愣。
这笑容，可没在黑狐的身上见到过，偏偏又让他感觉很熟悉。
“是山鬼！”
短暂的错愕过后，商陆还是认出了这个笑容。
山鬼又降临在了黑狐的身上，这是想要借黑狐的身体，一同进入到神尸记忆中去，以找回祂遗失的，或者说是被封存的那段记忆？
山鬼的出现，并没有让商陆安心，反而是多了一层担心。
不久前，他在通神的时候，询问山鬼大灾变的真相。结果是真相没有问到，反而让山鬼突然发疯，差点就把他给镇杀了！
现在，山鬼要跟着黑狐一块儿进入神尸记忆，去寻找大灾变的真相，会不会又他娘的要发疯啊？
但很快，商陆又安下了心，暗道：“我有几位神祇相助，便是山鬼真的又发疯了也不怕，反而它在发疯后，能在此地掀起一场大乱，助我逃脱……”
他不再担心黑狐，转而打量起了将自己罩住的古怪肉膜。
没等他看清楚肉膜的构造，一条条纤细的，如同血管一般的东西，就从肉膜内部冒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到了他的身体中。
瞬间就将他扎成了刺猬状。
一股诡异的吸力，从这些形似血管的东西里面传出，诡异至极，竟是将商陆的神识，瞬间吸走……
商陆只觉得周边一黑，空间、时间都在这一刹那里扭曲变形。
等到四周重新恢复光亮，他已经身处在了一个全新的环境里。
而他的身体，也变成了一具枯骨。
正是此前看到的，斜靠在桃树下的神躯遗骸。
商陆低头，看着自己“骨感”的身体，不由的愕然：“这尊神祇的本相，就是一具枯骨？”
刚这么想，他就看到枯骨上面冒出了鲜血，血水没有流淌落地，反而是覆盖在了枯骨上面。
紧接着，经络血管、脏腑皮肉等等，均从血水中蠕动着长出。
短短一刹那的功夫，原本的枯骨，就变成了一具魁梧的身躯，甚至还穿上了短打衣衫，佩刀带弓。
“这才对嘛。”
商陆点了点头，现在这副模样，应该才是这个未知神祇的本相，而他在这段记忆里，就是以这位未知神祇的身份在参与。
商陆不着急打量四周，先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力量。
神祇的力量，果然是强大且浩瀚！掌握了巨大力量的感觉，让人有些飘飘然，这与通过傩术借来的神力，完全不同。
“咦？”
商陆正感受着体内的神力变化，要是能够从中悟出点什么，必能受用无穷。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五脏庙居然也跟着一块儿进到了神尸的记忆里。
商陆之所以肯定这座五脏庙是他的，而非这具神尸遗骸本身所有，是因为他发现，这座五脏庙正在疯狂的“截留”神力。
以前五脏庙“截留”神力，都还是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有些鬼鬼祟祟，毕竟是在“做贼”。
但此刻，它们却是威力全开，用“截留”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更像是要一网打尽。
毕竟在这个记忆里，商陆带入的视角，是未知神祇本尊。
他的五脏庙，自然也成为了未知神祇的五脏，因此全无顾忌——自家人拿自家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偷”呢？
商陆却有些担心。
因为他毕竟不是神祇本尊。
但是在观察了片刻后，他发现体内的神力，并没有要造反的迹象。
五脏庙虽然在全力鲸吞，没有半点遮掩，但因为它们吞下的神力，与神祇体内的浩瀚神力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故此也就没有引发神力的反噬。
商陆在确定了这一情况后，不仅是彻底放下了心，更连为五脏庙喝彩。旋即，他才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那棵巨大的桃树下。
只不过，与凶地里面的诡异桃树不同，在神尸记忆里的桃树上，结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人形蟠桃，就是一颗颗桃子，但晶莹剔透、灵气盎然，叫人毫不怀疑，随便吃上一颗，便能让修为突破腾飞！
再看脚下踏着的这座山，也不再是尸山，而是真正的泥石之山。
只是山势险峻，宛如一面矗立在天地间的巨墙！
商陆很快发现，这座山，还真是一面隔绝了生死的“墙”。
在山的背面，阴气翻腾、死气涌动，赫然就是一个鬼蜮！
而在山的正面，却是人间。尤其是在山脚下，商陆还看到了好几个人口稠密的村镇。
生与死，阴与阳，就被这座山给隔绝。
山上的这尊神祇，便是镇守在这阴阳交界之地，掌管着阴阳死活之人。
“都说上古时代，人神共居，从这段记忆来看，传说还真是没有错！”
商陆在心头嘀咕着：“只可惜，随着大灾变降临，一切都变了样。
众生的成神之路被彻底斩断，神祇不是暴毙就是发疯。要么是像无支祁那样，被囚困镇压，要么就是凭着最后一点理智，自我放逐……
从那以后，人间便再没有了神祇，仅能以通神的手段与之沟通。”
商陆在暗自感慨的时候，甚至还瞧见了陡峭的山壁上，有人正在朝着山顶攀爬。
这些人全是修士，他们爬上山，要么是奔着山上蟠桃来的，要么就是奔着山后的死地鬼蜮去的。
按照商陆看到过的种种传说，在上古时代，修士们都喜欢寻仙拜神，向神祇们当面请教修行之学。
有些机缘深厚之人，入了神祇之眼，甚至真的会被收作弟子。
商陆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他虽然是进入到了神尸的记忆，甚至是带入到了神尸活着时的主视角，并且能够调动神力，但他并没有获得神尸的记忆。
故此，他依旧不知道神尸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更加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正困惑着，商陆心头忽然一动。
强烈的不安席卷了他。
商陆下意识的仰头看天，就见到原本晴朗的天空，在这一刻竟然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
有一片规模盛大的血雾，笼罩了整个天穹！
山脚下村镇里的人，以及山后鬼蜮死地里的阴魂，同样有了察觉发现，纷纷与商陆一样，仰头望天。
在这些人与阴鬼，尚未作出反应的时候，商陆动了。
或者说，是商陆代入的这尊神祇动了。
祂意识到了天穹中血雾的危险，大手一挥，神力涌出，瞬间就将山脚下村镇里的人，以及山后鬼蜮死地里的阴魂，尽数拉到了山顶之上。
同时，山顶上的蟠桃树，在神力的催动下，化作一张巨伞，遮住了整个山顶。
在神祇作出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商陆借着祂的眼睛，看见了无数道光影冲天而起，迎向了天空中的血雾。
同时，在天空中，还有一道道星光闪烁，却是星神显化出了身形。
这一幕幕异象，让商陆瞬间得出了判断：“血雾笼罩的，不止是天空这般简单，它是笼罩了整片可观测的宇宙？！”
这些血雾，商陆在水府秘境里面，也曾见到过，知道它代表了灾变的降临。
只是在水府秘境的“记忆”里，商陆并没有看到群神“补天”的场景。
群神“补天”的场面，激荡人心。
然而很快，激荡就变成了绝望！
商陆通过神祇的眼睛，清楚看见，冲向了天穹的群神，虽然全力轰击，但笼罩了天穹的血雾并没有被轰散，反而还越发的浓烈，如同一张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向了世界！
天空中，当即就有不少神祇被血雾卷中。
“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天穹。
那些被血雾卷中的神祇，竟是在顷刻间被吸光了神力、吸干了神血，变作了一具具的干尸从天坠落……那些惨叫，是祂们发出的死亡哀鸣！
“怎……怎么可能？”
商陆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咆哮。
是他代入的这尊神祇。
这尊神祇，因为漫天神祇的陨落，深感恐惧，正在瑟瑟发抖。
那些陨落的神祇，每一尊，都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可斗转星移，叫沧海变作桑田。
然而在此刻，在这片诡异血雾的面前，强大的神祇却是毫无招架之力……甚至可以说，是弱的跟纸糊一样。
神祇感到难以置信。
可天上的诡异血雾，并没有因为祂感到恐惧就放过祂。
很快，血雾就如瓢泼大雨一般，卷向了神祇守护的这座山。
看着山上瑟瑟发抖的活人与阴鬼，这尊神祇虽然自己都怕的直颤抖，却还是催动神力，化作一道黑芒，迎向了席卷而至的血雾，要拼尽全力将它轰开，以守护下方生灵与阴鬼的安全。
下一瞬，神祇便与血雾撞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的气息波动与能量冲击产生。
因为所有的气息与能量，都在接触到的一刹那里，被血雾给吞噬殆尽。
就连这尊神祇的身体，也被血雾吞光了血肉，只剩下了一具枯骸，从天跌落。
血雾则紧随其后，在瞬息间里，吞光了巨大桃树上面蕴藏着的灵蕴仙气，并罩住了山顶上的生灵与阴鬼……
等到血雾过去，山顶上面，只剩下了一片诡变的腐肉与恶灵。它们被彻底的捆缚在了这座山上，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而这座山，也从这一刻起，变作了尸山。
同样是在这一刻，代入了神祇体内的商陆，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绝望感与臣服感。
绝望感影响着他，让他觉得，这诡异血雾是不可抵挡、不可违背的。
而臣服感则妄图污染商陆，让他向血雾臣服。
“这不是毁灭，是净化！”
“血雾是天道！”
“天道在净化世界，净化世人，我们应该顺应为之。”
“天道，不可敌，不能敌！”
神祇的声音，如同贯耳魔音，不断在商陆的脑海中回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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