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集:英雄帖广发
寒风裹着细碎的雪粒子,在黑风寨的隘口打着旋儿。雪粒子砸在夯土寨墙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无数只小爪子在挠着石头;又顺着木栅栏的缝隙钻进来,掠过空荡荡的校场,卷起几片枯黄的草叶,打着转儿飘向远处的山林,最终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晨雾里。聚义厅的窗户纸被风吹得“哗啦”作响,里面却亮着彻夜未熄的灯火,昏黄的光透过窗缝漏出来,在雪地上投下几道歪斜的光带,像是给这片死寂的山头,缀上了几缕微弱的暖意。
上官悦坐在虎皮椅上,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桌案上摊着十几张揉得发皱的草稿,有的上面画满了圈改的痕迹,有的只写了几行就被划掉,墨汁干透后留下深色的印记,像是一张张皱着眉的脸。她面前放着一张相对平整的纸,上面是“英雄帖”的最终定稿,墨迹还带着一丝微润——孙瘸子刚把它誊抄好,送来没半个时辰。
孙瘸子站在桌案旁,双手垂在身侧,腰微微躬着。他的眼窝深陷,眼下挂着两道青黑的印子,显然也是熬了一整夜,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手里攥着一块磨得发亮的墨锭,墨锭边缘沾着些许墨渍,是刚才誊抄时不小心蹭上的。
“寨主,您看这最后定稿……字句都顺了,条款也标清了,您要是觉得没问题,咱们就赶紧誊抄,争取天亮前让信使出发。”孙瘸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炭火熏过,每说一个字,都要轻轻咳一下,却依旧难掩语气里的急切。
上官悦没有立刻应声,而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字迹。孙瘸子的字算不上好,却写得工整,一笔一划都很用力,“上官悦”三个字的落款,更是比其他字粗了一倍,透着股郑重。她从头至尾细细读了一遍,目光在“切磋三招”“生死各安天命”“严禁私斗”这几条上反复停留——这些都是她特意加的陷阱,藏在看似公允的条款里,既是给自己留的后路,也是为了稳住寨里的人心,防止局势失控。
“‘连赢十场者可为擂主’,这条会不会太苛刻了?”上官悦突然开口,抬眼看向孙瘸子,“要是来的人少,或者有人实力悬殊,可能没人能连赢十场,到时候擂台岂不是要冷场?”
孙瘸子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解释:“寨主,这您放心。咱们周边的势力加起来,至少有十几股,就算每股只来一个人,也够凑十场了。而且,越是苛刻,越能显得咱们这招亲不是随便闹着玩的,那些真正有实力的豪杰,才会觉得有挑战性,才愿意来。要是太容易,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您是在糊弄人,说不定就不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真要是没人能连赢十场,咱们还能临时改规矩,比如‘连赢五场’,或者‘取胜率最高者’,主动权在咱们手里,不怕冷场。”
上官悦点点头,孙瘸子的考虑很周全,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她又看向“魁首需得悦亲自认可”这一条,指尖在“三招”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这条没什么问题吧?会不会有人觉得我一个女子,还敢提‘三招’的要求,是在故意刁难,反而不来了?”
“不会的,寨主!”孙瘸子立刻摇头,语气笃定,“绿林里的汉子,最吃‘不服输’这一套。您越是提要求,他们越觉得您有本事,越想来试试。而且,您之前一箭射碎野果的事,早就传出去了,他们知道您不是普通的女子,肯定会觉得‘三招’的要求合情合理。要是您一点要求都不提,他们反而会觉得您好欺负,说不定会趁机耍花样。”
上官悦笑了笑,孙瘸子虽然胆小,却很懂人心,尤其是绿林人的心思。她放下纸,抬眼看向孙瘸子:“可以。就按这个定稿来,立刻誊抄。用咱们最好的纸——就是上次从商队里抢来的那叠竹纸,别用糙纸,显得不郑重。”
“哎!好嘞!”孙瘸子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小心翼翼地将定稿捧在怀里,生怕弄坏了,又叮嘱道:“寨主,您也熬了一夜,要不先歇会儿?誊抄的事交给我们就行,等抄好了,我再给您送来盖印。”
“不用,我再等会儿。”上官悦摇摇头,指了指桌案旁的椅子,“你也坐会儿,喝杯热茶再去。炭盆里还有火,别冻着了。”
孙瘸子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寨主,时间紧迫,我得赶紧去安排。您也赶紧喝点茶,暖暖身子。”说完,他捧着定稿,快步走出了聚义厅,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很快就消失了。
上官悦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茶已经凉了,她却还是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雪粒子的寒气,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晨雾依旧很浓,能见度不足十步,远处的山林像是被裹在一层白纱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她知道,这张英雄帖一旦发出去,黑风寨就再也不会平静了。坐山雕、风九、沙通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都会被“女寨主”“黑风寨基业”这两个诱饵吸引过来,像饿狼一样围着黑风寨,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但她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用这张纸,搅动整个绿林的浑水,再从中寻找生机。
没过多久,聚义厅外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上官悦走到门口,看到孙瘸子正带着五个喽啰,围在一张长桌旁,埋头誊抄英雄帖。长桌上铺着雪白的竹纸,旁边放着几锭磨好的墨,一支支毛笔整齐地摆着。五个喽啰里,有两个是以前读过书的,字写得还算工整;另外三个是跟着孙瘸子学过几天的,字虽然歪歪扭扭,却也能看清。
“都仔细点!别写错字!尤其是‘上官悦’三个字,还有条款里的数字,错一个字,这张纸就废了!”孙瘸子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时不时地指着纸上的字,提醒道,“李秀才,你写快着点,别磨蹭,咱们时间不多了!”
被叫做“李秀才”的喽啰,以前是个穷秀才,家乡遭灾后,流落到黑风寨,他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苦笑道:“孙管事,我这已经最快了,再快就写错了。这竹纸金贵,可不能浪费。”
“知道金贵,才让你仔细点!”孙瘸子瞪了他一眼,又转向另一个喽啰,“王书吏,你那‘生死状’的‘状’字,写得太歪了,重写一张!”
王书吏脸一红,赶紧把写坏的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竹筐里,重新拿起一张竹纸,小心翼翼地写了起来。
上官悦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微微有些触动。这些人,以前都是些活不下去的农夫、秀才、工匠,却因为一场意外,聚在了黑风寨,现在又为了守护这个“家”,拼尽全力。她不能让他们失望,更不能让他们死在坐山雕这些人的手里。
“寨主!”孙瘸子看到上官悦,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没事,出来看看。”上官悦摇摇头,目光扫过长桌上的纸,“印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孙瘸子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形的印章,递到上官悦面前,“是按您的吩咐,刻的狼头图案,下面刻着‘黑风寨主’四个字,昨天让寨里的木匠连夜刻的,您看看行不行。”
上官悦接过印章,印章是用桃木做的,约莫两寸见方,上面的狼头刻得栩栩如生,眼睛用红漆点过,透着股凶气;下面的“黑风寨主”四个字,是篆书,虽然刻得不算精致,却也清晰。她在印泥盒里蘸了点印泥,在一张废纸上盖了一下,红色的印鉴清晰地印在纸上,狼头的轮廓很明显。
“很好。”上官悦把印章还给孙瘸子,“等誊抄完,每张纸上都要盖印,盖在落款旁边,不能歪了。”
“哎!我记住了!”孙瘸子接过印章,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上官悦又叮嘱了几句,让他们注意保暖,别冻着,才转身回了聚义厅。刚坐下没多久,王大锤和赵小刀就来了,两人都是一身寒气,显然是刚巡完哨回来。
“寨主,您一夜没睡?”王大锤看到桌案上的草稿,又看了看上官悦眼底的青黑,忍不住问道,“英雄帖定稿了?什么时候让信使出发?”
“刚定稿,正在誊抄,天亮后就让信使出发。”上官悦点点头,看向两人,“挑选信使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人?”
提到信使,王大锤的脸色沉了下来:“别提了,寨里的弟兄们都知道这活儿危险,没人愿意去。我刚才问了一圈,就三个自愿的,还都是些年轻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怕是到了那些山寨,连话都说不利索。”
赵小刀也皱着眉头:“是啊,寨主。去秃鹫岭、黑石沟这些地方,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坐山雕和风九,都是出了名的狠角色,看到咱们的英雄帖,说不定会当场把信使砍了,杀鸡儆猴。”
上官悦早就料到会这样,她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去传令,就说:谁愿意去送英雄帖,不管送到哪个山寨,只要能安全回来,就赏银五十两,提拔为头目亲随;要是不幸遇害,就给抚恤金一百两,他的家人由黑风寨供养,直到孩子成年,老人去世。”
“五十两?一百两?”王大锤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寨主,这也太多了吧?咱们寨里的存银,总共也就一千多两,这要是派十个信使,就得花五百两,太浪费了!”
“不浪费。”上官悦摇摇头,语气坚定,“信使是咱们的眼睛和耳朵,他们不仅要送帖,还要尽可能探听对方的口风,比如对方会不会来,来了多少人,有没有什么阴谋。这些信息,比五百两银子重要得多。而且,重赏才能让他们拼尽全力,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黑风寨是值得他们卖命的。”
赵小刀也点头附和:“寨主说得对。五十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过好几年了,肯定会有人愿意去的。我这就去传令,保证能选出足够的信使。”
“好。”上官悦点点头,“你再挑选几个机灵的,以前跑过商、熟悉路线的弟兄,优先派他们去。比如李二,他以前跟着商队跑过黑石沟和青龙潭,熟悉那边的路,也知道怎么跟那些山寨的人打交道。还有王小三,他胆子大,嘴也甜,去白马坡应该没问题。”
“我知道了,寨主。”赵小刀应下,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
王大锤还在心疼银子,却也知道上官悦说得有道理,只能叹了口气:“好吧,听寨主的。我再去校场看看,让弟兄们把陷阱再挖深点,免得那些信使出发前,就出什么意外。”
“嗯。”上官悦点点头,看着王大锤的背影,心里微微有些暖意。王大锤虽然鲁莽,却对黑风寨忠心耿耿,是个可靠的人。
没过多久,赵小刀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十二个喽啰。这些喽啰里,有年轻的,也有中年的,个个都挺直了腰板,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却更多的是贪婪和决绝——五十两银子的诱惑,让他们暂时忘了死亡的恐惧。
“寨主,人都带来了。”赵小刀走到上官悦面前,恭敬地说道,“总共十二个,足够派往十二个势力了。”
上官悦站起身,走到这些喽啰面前,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她认出了李二和王小三,李二穿着一身灰色的短打,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是以前跑商时被马贼砍的;王小三则穿着一件蓝色的棉袄,嘴角总是带着一丝笑容,看起来很机灵。
“你们都知道这次任务的危险,也知道咱们的赏格。”上官悦的声音清晰有力,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我不强迫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会怪你们。但要是你们愿意去,我上官悦在这里保证,赏格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家人,我也会亲自照看,绝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后退。李二往前站了一步,抱拳道:“寨主,我李二以前跑商,什么人没见过?坐山雕和风九虽然狠,但我只要小心点,肯定能把帖送到,还能给您探听消息回来。”
王小三也跟着上前一步,笑着说:“寨主,我王小三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胆子大,嘴甜。白马坡的张寨主,最喜欢听好话,我肯定能让他高高兴兴地收下帖子,还能套出他会不会来。”
其他喽啰也纷纷表态,说愿意去,愿意为黑风寨卖命。
上官悦满意地点点头,从桌案上拿起十二张誊抄好、盖了印的英雄帖,一张张分发给他们:“李二,这张是去黑石沟的,给风九;王小三,这张是去白马坡的,给张寨主;周六,这张是去青龙潭的,给刘寨主;吴七,这张是去秃鹫岭的,给坐山雕……”
她每念一个人的名字,就递给他一张帖子,同时详细交代对方的注意事项:“去黑石沟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风九的马队,他们喜欢在半路抢劫,你尽量白天走,别走小路;去青龙潭的时候,要坐船,记得给船夫多加点钱,让他走快点,别在半路停留;去秃鹫岭的时候,见到坐山雕,别抬头看他,他最讨厌别人跟他对视,说话要客气,别惹他生气……”
每个细节,她都考虑到了,生怕哪个信使因为疏忽丢了性命,或者坏了大事。
信使们接过帖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有的塞进贴身的衣袋里,有的用布条缠在腰上,生怕弄丢了。他们对着上官悦和赵小刀行了一礼,齐声说道:“请寨主放心!我们一定把帖子送到,平安回来!”
“好。”上官悦点点头,看着他们转身走出聚义厅,脚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赵小刀也跟着出去,安排人给他们牵马,准备干粮和水。
聚义厅里,又只剩下上官悦一个人。她走到门口,看着信使们牵着马,依次走出寨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像十二支离弦的箭,射向不同的方向。
寒风依旧在吹,雪粒子还在飘,却仿佛比刚才暖和了一些。上官悦知道,这些信使,是黑风寨的希望,他们带着这张英雄帖,也带着整个黑风寨的生死存亡,奔向那些龙潭虎穴。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们能平安回来,希望这张英雄帖,能如她所愿,搅动绿林的浑水,为黑风寨争取一线生机。
时间,在一种极度焦灼和压抑的气氛中缓慢流逝。
黑风寨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寨墙上的哨兵增加了一倍,白天晚上都有人守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弓箭和刀矛,眼睛死死盯着山下的动静,生怕有敌人偷袭。王大锤带着人,在寨子里的各个路口都挖了陷阱,里面埋了尖木和碎石,上面铺了干草和树枝,伪装得跟普通地面一样。赵小刀则派出了更多的暗哨,潜伏在通往山寨的各条小路上,监视着任何可疑的迹象。
第一天,平静得出奇。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没有任何信使回来,也没有任何敌人出现。
孙瘸子每天都要去寨门口看好几次,每次都失望而归,回来后就坐在聚义厅里,对着桌案上的账本发呆,嘴里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上官悦虽然也很担心,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每天都去校场看弟兄们操练,给他们打气:“信使们肯定会回来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操练,等那些豪杰来了,让他们看看咱们黑风寨的厉害。”
第二天午后,寨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一个暗哨飞快地跑回来,禀报说:“寨主!李二回来了!他骑着马,快到寨门口了!”
上官悦和孙瘸子立刻起身,快步往寨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李二骑着一匹黑马,飞快地冲了进来,他的衣服上沾着不少泥土,脸上有一道新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依旧难掩脸上的兴奋。
“寨主!我回来了!帖子送到了!”李二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跑到上官悦面前,激动地说道。
“快,先坐下歇歇,喝口水。”上官悦连忙让人搬来椅子,递给他一杯热茶。
李二接过茶杯,一口喝干,才缓过劲来,开始讲述送帖的经过:“寨主,我昨天中午到了黑石沟,风九的马队就驻扎在沟里的一片空地上。我递帖子的时候,风九正在跟他的副手喝酒,看到帖子上的‘比武招亲’,当场就把帖子摔在了地上,骂您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还说要亲自来黑风寨,把您抓回去当压寨夫人。”
“他没杀你?”孙瘸子紧张地问道。
“没有。”李二摇摇头,“他的副手劝他,说‘比武招亲’是个好机会,要是能赢了,就能名正言顺地吞并黑风寨,比强攻划算。风九想了想,就没杀我,还让我带话,说十日后他肯定来,要在擂台上好好教训您,让您知道他的厉害。”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探听到,风九已经开始召集人手了,大概会带三十个人来,都是他手下最能打的弟兄,还会带着那几匹最快的马,怕您半路截他。”
上官悦点点头,风九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他既想报仇,又想吞并黑风寨,比武招亲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他肯定不会错过。
“辛苦你了,李二。”上官悦让人拿来五十两银子,递给李二,“这是给你的赏银,你先下去治伤,好好歇几天。”
李二接过银子,激动得手都在抖,连忙跪下磕头:“多谢寨主!多谢寨主!小的以后一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送走李二,上官悦和孙瘸子刚回到聚义厅,又一个暗哨跑了进来:“寨主!王小三也回来了!他在寨门口,还带了一个白马坡的人!”
两人赶紧又往寨门口走。王小三正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汉子,汉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却眼神锐利,不像是普通的喽啰。
“寨主!我回来了!”王小三看到上官悦,连忙跑过来,笑着说,“这是白马坡张寨主的副手,刘先生,他是来给您回话的。”
刘先生上前一步,对着上官悦拱了拱手,语气客气:“上官寨主,久仰大名。我家寨主收到您的英雄帖,非常高兴,说十日后一定准时赴约,还让我带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说着,他身后的两个随从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打开箱子,里面是十匹绸缎,还有五十两银子。
上官悦没想到张寨主会这么客气,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刘先生客气了。请代我谢谢张寨主,十日后,我在黑风寨等着他。”
刘先生又寒暄了几句,说张寨主会带二十个人来,不会惹事,只是想公平竞争,才带着人来壮壮声势。上官悦一一应下,让人把刘先生带去客房休息,又给了王小三五十两银子,让他下去歇着。
接下来的半天里,又有四个信使陆续回来。去青龙潭的周六,带回了刘寨主的话,说会来参加比武,还会带十五个人来;去清风寨的吴七,说清风寨的寨主年纪大了,不会来,但会派他的儿子来,带十个人;去黑石寨的郑八,说黑石寨的寨主会来,只带五个人,想看看热闹,顺便跟其他势力交个朋友;去野狼谷的钱九,说野狼谷的寨主会来,带二十个人,还说要跟坐山雕比划比划,抢抢风头。
每个信使都带来了不同的消息,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大多数势力都会来参加比武招亲,少则带五个人,多则带三十个人,加起来至少有两百多人。
孙瘸子看着账本上记的数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寨主,太好了!这么多人来,坐山雕和风九肯定不敢轻易动手,咱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上官悦却没有笑,反而皱紧了眉头:“人越多,越容易出乱子。两百多人,鱼龙混杂,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想趁机捣乱的?咱们得加派人手,把寨里的各个路口都守住,不准任何人私自走动,尤其是那些外来的人,必须在指定的地方休息,不准靠近粮仓和武器库。”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孙瘸子连忙应下,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
第三天上午,又有三个信使回来,都是去小势力送帖的,带回的消息也差不多,那些小势力都会来,有的是想凑热闹,有的是想趁机捞点好处,有的则是想跟黑风寨搞好关系。
只剩下两个信使没回来——去饿狼寨的冯十,和去秃鹫岭的陈十一。
饿狼寨的沙通天,是周边最残忍的寨主,据说他最喜欢折磨人,只要有人惹他不高兴,就会被他活活剥皮;秃鹫岭的坐山雕,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信使去了这么久没回来,恐怕已经遇害了。
寨里的人都开始担心,孙瘸子更是坐立不安,每隔半个时辰就去寨门口看一次,嘴里念叨着:“冯十和陈十一怎么还不回来?不会真出事了吧?”
上官悦也很担心,却依旧强装镇定,每天都去校场看弟兄们操练,心里却一直在祈祷,希望他们能平安回来。
直到第三天黄昏,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寨门口终于传来了马蹄声。一个暗哨飞快地跑回来,声音都在发抖:“寨主!陈十一回来了!他……他还带了两个秃鹫岭的人!”
上官悦和孙瘸子、王大锤、赵小刀立刻往寨门口跑去。刚到门口,就看到陈十一骑着一匹瘦马,慢慢地走了进来。他的衣服上沾着不少血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神里满是恐惧,连骑马的手都在发抖。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汉子们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刀疤,一个独眼,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划到下巴,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腰间都别着一把长刀,刀柄上缠着黑色的布条。
“寨主!我……我回来了!帖子……帖子送到了!”陈十一从马背上跳下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被赵小刀扶住了。
“快,先坐下歇歇。”上官悦让人搬来椅子,递给他一杯水。
陈十一接过水杯,双手发抖,水洒了不少,才勉强喝了一口,缓过劲来,声音发颤地说:“寨主,我……我到了秃鹫岭,坐山雕正在大厅里喝酒,他看到帖子,没说话,就盯着帖子看了好久,眼神……眼神太吓人了,我差点尿裤子。”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然后他突然笑了,笑声跟夜枭似的,‘咯咯’的,听得我浑身发毛。他只说了三个字:‘有意思’。然后就让我回来了,还……还让这两个弟兄跟着,说是‘回礼’。”
“回礼?”王大锤皱紧了眉头,警惕地看着那两个秃鹫岭的汉子,“什么回礼?”
其中一个独眼汉子上前一步,态度谈不上恭敬,却也算不上无礼,只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拱了拱手,粗声道:“上官寨主,我们大头领说了,帖子他收下了。十日后,他必准时赴约,登台请教。”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古怪而残忍的笑容,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沉重的包袱,“咚”地一声扔在地上,包袱皮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几件颜色鲜艳的女子衣裙,有粉色的,有红色的,还有蓝色的,样式各异,却都沾满了暗褐色的血迹,有的地方还破了洞,露出里面的棉絮;旁边还有几支断了的银簪,一个摔碎的玉镯,上面都沾着血迹,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和腐臭之气。
“这是我们大头领给您的回礼。”独眼汉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大头领说,他这些年收集的‘压寨夫人’,刚好缺一个最有分量的。希望寨主您十日后能赢,别让他失望,也别像这些衣服的主人一样,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寨里的喽啰们看到这些东西,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个年轻的喽啰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他们都知道,这些衣服的主人,就是坐山雕以前的压寨夫人,而她们的下场,恐怕比死还惨。
“混账!”王大锤目眦欲裂,拔出腰间的长刀,就要冲上去砍那两个汉子,“你们敢侮辱寨主!老子砍了你们!”
“住手!”上官悦厉声喝止,声音冰冷如铁。她的脸色也微微发白,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汉子,眼神里的寒意,让那两个汉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缓缓走上前,弯腰捡起一件粉色的衣裙。衣裙的领口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血迹已经发黑,边缘还沾着几根头发。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刀痕,心里一阵刺痛——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却被坐山雕当成了玩物,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她绝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也绝不会让黑风寨的人变成这样。
她站起身,将衣裙重新放回包袱里,系紧,然后抬眼看着那两个汉子,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回去告诉坐山雕,他的‘回礼’,我收下了。十日后,擂台上,我会给他准备一份更大的‘回礼’。希望他到时候,还有命收下。”
她的平静和话语中隐含的锋锐,让那两个原本嚣张的汉子心里一阵发毛。独眼汉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到上官悦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哼了一声,拱了拱手:“我们会把话带到。十日后,希望寨主别后悔。”说完,他和另一个汉子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显然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寨门口,上官悦才缓缓松了口气,胃里的翻腾感终于消失了。她转身看着寨里的人,声音清晰而坚定:“都看到了?这就是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他们残忍、狂妄,视人命如草芥,视我们如无物。但我们不能怕,也不能退——退了,就是死路一条;怕了,就会像这些衣服的主人一样,被他们随意践踏。”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能点燃人心的力量:“但是!他们越是这样,就证明我们的计划越对!他们怕了!怕我们通过比武招亲,找到能抗衡他们、甚至碾碎他们的力量!怕我们黑风寨崛起,再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欺负的小山寨!”
“十日后,擂台之上,决定命运的不是他们的嚣张,而是我们的实力和勇气!从现在起,黑风寨进入临战状态!王大锤,你负责操练弟兄们,每天增加两个时辰的训练,教他们劈砍、射箭、近身格斗,务必让每个人都能拿起武器战斗!赵小刀,你负责巡逻和暗哨,加派人手,盯着所有外来势力的动向,一旦有异常,立刻汇报!孙瘸子,你负责管理粮草和物资,每天定量发放,不准浪费,同时准备好伤药和绷带,随时应对可能的战斗!”
“是!寨主!”王大锤、赵小刀、孙瘸子齐声应诺,声音震得寨门口的木栅栏都在发抖。
寨里的弟兄们也被上官悦的话点燃了斗志,纷纷举起武器,大喊道:“跟着寨主!誓死保卫黑风寨!”“十日后,让那些魔头看看咱们的厉害!”“杀了坐山雕!杀了风九!”
呐喊声在山头上回荡,盖过了寒风的呼啸,盖过了远处的狼嚎,像是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这片沉寂的山头。
上官悦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微微有些激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黑风寨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变成了一个拳头,一个能打、能抗、能撕碎敌人的拳头。
她走到寨墙边,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太阳已经落山了,暮色四合,远处的山林被染成了暗红色,像是燃烧的火焰。她轻轻摸了摸怀里的鼻烟壶,壶身温润,带着她的体温,像是在给她传递力量。
她知道,信使们还在奔赴更多的山寨,“黑风寨女寨主比武招亲”的消息,很快就会像野火一样,烧遍整个边陲绿林。贪婪的、好色的、图谋地盘的、想趁机报仇的……各形各色的人,都会被吸引而来,黑风寨将成为整个绿林的焦点,成为一场风暴的中心。
而她,就是这场风暴的核心。
她轻轻握紧了拳,指甲掐进手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疼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序幕,已经拉开。
好戏,才刚刚开始。
(本集完)
下集提示:第26集《八方来客》
英雄帖如同砸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绿林世界传播开来,各方势力闻风而动。数日之间,通往黑风寨的山路上,开始出现形形色色、服饰各异、气势汹汹的人马。有大小山寨的寨主带着精锐亲随,有独来独往的江湖恶客,有消息灵通的马帮探子,甚至可能混有官府的耳目。黑风寨山下原本萧条的小镇瞬间人满为患,客栈爆满,酒肆喧嚣,空气中弥漫着贪婪、猜忌、冲突与荷尔蒙的气息。上官悦派出大量眼线,暗中观察记录这些“客人”的来历、实力、性格及彼此恩怨。龙蛇混杂,暗流涌动,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几乎令人窒息。上官悦站在高处,冷眼俯瞰着这群被欲望驱使的豺狼,心中默默评估着潜在的威胁与……可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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