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听说了吗?
景珩连忙拒绝，躬身道：“仆从不敢与主同席。”
他如今是仆从，哪有主人吃饭，仆从也上桌的道理。
“聒噪。”嬴瑾昭屈指轻叩桌面，“我让你坐，你便坐。”
见她神色不似玩笑，景珩只得告罪入座。
一碗熬得浓白的鱼汤被推至面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先用些汤。”嬴瑾昭的声音隔着雾气传来。
景珩道谢捧碗，他发现自己的胳膊酸软的好像离家出走了。
一点都不听使唤。
鱼汤入喉，鲜香瞬间在唇齿间漫开，景珩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鱼汤。
“慢些喝。”嬴瑾昭开口，“你可知我为何让你练这么多遍？”
景珩动作一顿，抬眸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双好看的眼里藏着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就像深潭下的暗流，表面平静却暗藏玄机。
“请……公子示下。”景珩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嬴瑾昭忽然倾身向前，她伸手点了点景珩执剑的右腕：“你每次出剑时，这里都会不自觉地绷紧。”
她的指尖冰凉，触在景珩因练剑而酸软的腕间，激得他心头一颤。
“生死相搏时，多费一分力气……”
嬴瑾昭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可能就是黄泉路上多走的一步。”
景珩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嬴瑾昭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却不容抗拒地剖开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剑招。
“公子教训的是。”
他放下汤碗，指尖在桌下悄悄攥紧了衣摆，“只是……景珩不明白，公子为何要指点我这些？”
嬴瑾昭执起酒壶，笑得意味深长：“你觉得呢？”
“或许……”她将酒杯推到他面前，“等你什么时候能接住我三招，我就告诉你。”
景珩望着那杯酒，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才是今日真正的考验。
“行了。赶紧吃吧。”嬴瑾昭起身，“这些都是你的，吃完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嬴瑾昭走到牛车旁，将牛收到空间让他自己吃草去，然后又哼哧哼哧往小木屋补货。
今天她只打算开一个时辰的铺子，应该说，在她离开楚国之前，都只会开一个时辰。
至于其余时间，自有安排。
等景珩吃完，找到嬴瑾昭后，两头牛已经吃完饭被重新放了出来。
嬴瑾昭坐到屋内，看着景珩将牛套好后，说：“走吧，老位置。”
景珩应了一声。
路上，嬴瑾昭问道：“你应该认识字也会算数吧？”
景珩恭敬道：“回公子，会的。”
“行。”嬴瑾昭又问，“价格表我都写出来贴柜台上了，你今天试试卖货？”
“我……可以吗？”景珩犹豫道。
“试试呗。”
嬴瑾昭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怎么？不想？”
景珩摇了摇头：“没有不想，谢谢公子。”
牛车缓缓驶入闹市，景珩敏锐地察觉到今日街巷间的异样。
往来行人三三两两聚作一团，压低的声音里不时蹦出“厉鬼索命”、“邪灵作祟”这样的字眼。
这相较于几日前的议论来说，显然又上了一个高度。
“听说了吗？”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凑到他们摊位前，神秘兮兮地说：
“去李府吊唁的人回来说，整个宅子都成了废墟！里面的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的都烧成焦炭了！”
景珩整理货架的手微微一顿。
“何止啊！”
旁边卖菜的大爷插话道：“我侄子在衙门当差，说那些人死得蹊跷。浑身焦黑却不见半点伤口，连血都没流一滴！”
嬴瑾昭倚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更邪门的是张府！”
一个大娘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全府上下就像睡着似的，可就是叫不醒。有个马夫说半夜看见……”
“看见什么？”嬴瑾昭问道。
大娘打了个寒颤，“看见个白衣女子飘在半空，就那么瞥了一眼，人就没了！”
嬴瑾昭：“……”哪有那么夸张啊。
杀这么多人对于厉鬼本人嬴瑾昭来说，没有半分不适。
若非要说有什么不适的话……
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昨夜连屠两府，再加上没休息好，确实有些累。
“公子要喝茶吗？”景珩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盏。
嬴瑾昭接过茶盏，看着少年谨慎的模样，忽然觉得有趣。
他若是知道眼前这个“厉鬼”，手上刚刚添了几百条人命，不知会作何感想？
末世淬炼出的心性，早将所谓恻隐碾得粉碎。
在那人吃人的炼狱里活下来的，哪个手上不沾满鲜血？纵非大奸大恶，也绝非良善之辈。
更何况，这些蛀虫般的贵族，活着不过是浪费米粮，保不齐日后还要聚众作乱。
如今一劳永逸，岂不皆大欢喜？
至于那些长眠地下的苦主的意见……
想来定会觉得，仇人和我一起团聚了，很贴心？
茶水温热，太阳温度不高也不低，嬴瑾昭眯起眼睛，享受着难得的休息。
与嬴瑾昭悠然饮茶的闲适形成鲜明对比，楚王宫内早已乱作一团。
“报——！”
侍卫踉跄着冲进大殿，“梁府上下七十八口，全数暴毙！”
嬴瑾昭分明留了几个活口，至于侍卫为什么这么说，原因是活着且聪明胆大的已经连夜扛着包袱跑了，胆小的有被吓死的，也有忠心的随着主子去了……
殿内顿时哗然。
几位年迈的大臣面色惨白，险些昏厥过去。
短短几日，接连五六个贵族府邸遭难，死者逾千，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摸到。
“肃静！”
项燕拍案而起，转向王座上面色阴沉的楚王熊悍，“大王，此事蹊跷啊！”
“蹊跷？”
一位文官冷笑，“分明就是有人装神弄鬼！依老夫看……”
“你懂什么？”
头发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打断，“老夫查验过尸体，全身上下无一处外伤，这岂是人力可为？”
殿内争论声渐起：
“这些府邸所有钱财全都不翼而飞，莫非是韩国那个‘雏鸟大侠’来我楚国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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