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侯爷觉醒,勇敢者率先享受生活
陈庆之消化着这四个字,消化着这四个字背后那个庞大而陌生的世界。
他不敢相信,沐瑶能够有如此的想法和抱负。
推翻皇权。
这种事情,别说大周立国数百年,就是纵观史书,历朝历代几千年,也从没有人这么想过。
太离谱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去做,又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沐瑶看穿了他的想法:
“皇权也不是生来就存在的,也是人创立起来的。人们不过是在皇权的统治下,生活了太久太久,所以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但在我看来,是错的。”
“皇权,祖训,所有遗留下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错的!”
沐瑶不想再多说了。
理论的辩经,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太过遥远。
她只需要一个结果。
“子由哥哥。”
她看着他:“你,是否愿意帮我?”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理论,更加直接,也更加致命。
陈庆之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看着沐瑶的脸,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脸,此刻却带着一种让他陌生的坚定与决绝。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君主立宪,内阁,法律……
这些东西他不懂,也不想懂。
他只知道,眼前的女人,需要他。
这就够了。
“我愿意。”
他脱口而出:“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无条件答应。”
沐瑶反问:“为什么?”
陈庆之看着她,反问:“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沐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嘲弄。
“我当然知道。”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可是你呢?你陈庆之,一直以来,又在干什么?”
陈庆之错愕了。
他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知如何作答。
“你始终都是这样。”
沐瑶一步步逼近他,迫使他后退:“从小就是这样。”
“你永远只会跟在我的身后,永远都不知道主动上前一步。”
“我被人指婚给萧逸尘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王府被冷落,被逼着殉葬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陈庆之,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永远的旁观,永远的无能为力吗?”
句句诛心。
陈庆之被她逼到书桌前,退无可退。
他的脸上一片煞白。
是啊。
他一直在干什么?
他只是在看着。
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看着她在深宅大院里消磨时光,看着她陷入绝境。
他痛苦,他愤怒,他耿耿于怀。
可他,什么都没做。
沐瑶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剖开了他用“温柔”、“不争”这些词语包裹起来的,懦弱的内心。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也什么都看在眼里。
“我……”
陈庆之的心里,仔细地揣摩着沐瑶的话。
这番话,几乎等同于明示了。
如果当初,他能上前一步……
“我明白了。”
他抬起头,直视着沐瑶。
那张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这一次,我不想再放弃了。”
“哪怕,是与天下人为敌。”
沐瑶在心里,轻轻苦笑一声。
萧逸尘是个恋爱脑。
陈庆之,又何尝不是呢?
她要的是志同道合,有着共同思想,共同理想的革命同志,不是为爱冲锋的勇士。
但眼下,她没得选。
“我和萧逸尘之间,算是一个悲剧。”
沐瑶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和你之间,同样也是悲剧。”
“你知道为何会有这些悲剧吗?”
陈庆之看着她,没有说话。
“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权。”
沐瑶的声音,变得悠远:
“我的婚事,是皇帝赐婚,我没得选。”
“你的忠诚,是生来的爵位,是家族的责任,你也没得选。”
“我希望,我们日后,会有选择权。”
“不单单是我们二人有选择权。”
“我希望,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能有选择权。”
“想要做到这一点,唯有……”
“革命。”
陈庆之彻底被震撼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沐瑶是一位有着何等大智慧的女子。
她所图谋的,从来不是后位,不是权势,甚至不是皇位。
她要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个他无法想象,却又让他无比向往的世界。
他释怀地笑了。
“我没有你这般的大智慧。”
他对着沐瑶,郑重地,深深地躬身一揖:“我能做的,只有无条件的支持。”
“云娥,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沐瑶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
火种,已经点燃。
“无论多么宏大的理想,多么美好的制度,都需要一样东西的支持。”沐瑶道。
“是什么?”
“武力。”
沐瑶看着他,一字一顿:“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枪杆子?”陈庆之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就是你手里的兵,你腰间的剑。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沐瑶解释得简单粗暴。
“萧逸尘将你放到北境沧州,正好。”
“北境常年与北蛮交战,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你去了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先让他们吃饱饭。”
“你要让他们明白,跟着你陈庆之,就有饭吃,有衣穿,能活下去。”
“至于龙椅上坐的是谁,有没有皇帝,他们根本不在乎。”
陈庆之的思路,被她彻底打开。
他明白了。
民心,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我明白了。”陈庆之郑重地点头:“我即刻启程,赶赴沧州。”
事情已经谈妥,接下来的路,需要一步一步地走。
沐瑶没再久留。
“送我回宫吧。”
“好。”
……
陈庆之亲自为她备马,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座即将更换主人的武安侯府。
一路无话。
马车很快便回到了皇宫门前。
车夫停稳马车,沐瑶掀开车帘,准备下去。
陈庆之也翻身下马,站在车旁。
他看着沐瑶的背影,看着她即将再次踏入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沐瑶之前的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你永远只会跟在我的身后,永远都不知道主动上前一步。”
你不勇敢,我们怎么能有故事?
宫门前的禁军,远远地看着这位新贵妃的马车,也看到了那位即将远赴封地的沧州王。
就在沐瑶一只脚踏上马凳时,陈庆之动了。
他快步追上,在所有禁军惊愕的注视下,伸出双臂,从身后,将沐瑶紧紧揽入怀中。
沐瑶的身体僵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陈庆之的胆子会变得这么大。
在皇宫门前,抱着当朝的贵妃。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明晃晃地,在告诉那位新皇,你的女人,我抱了。
陈庆之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等我。”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等我回京。”
“我来娶你。”
沐瑶的意外,只持续了一瞬。
她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转过身,反手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比他刚才的,更紧,更用力。
对陈庆之的改变,她心里很欣慰。
一颗合格的火种,不应该只有忠诚,还应该有欲望和野心。
她抬起头,迎着宫门前无数道惊骇的视线,清晰地开口。
“我等你。”
那句“我等你”,清晰地传入陈庆之的耳中。
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
随即,他松开了手臂,后退一步,深深地看着她。
那张温润的脸上,迷茫与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
马蹄声起,他没有回头,只留给沐瑶一个挺拔决绝的背影,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个有了方向的男人,背影都是坚定的。
沐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皇宫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当值的禁军,都成了泥塑的雕像,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自己的胸腔里。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听见。
当朝贵妃与即将赴任的藩王,在宫门前公然拥抱。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沐瑶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襟,转身,踏上了回宫的马凳。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惊骇的视线。
“回宫。”
车夫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调转马头,缓缓驶入宫门。
车厢内,沐瑶靠在软垫上。
他怀抱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肩头。
很温暖。
与萧逸尘那座冰冷的王府,截然不同。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萧逸尘是个恋爱脑。
为了一个慕容云歌,可以连命都不要,连江山都可以拱手让人。
陈庆之,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他恋的,是她沐瑶。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与其找个自己喜欢的,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
更何况,她沐瑶,从来就不喜欢萧逸尘。
她与陈庆之,算得上是两情相悦。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慢慢滋生。
对于她这个穿越而来的社畜,前世今生,都只信奉利益至上。
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可现在……
她确定,在刚刚陈庆之抱上来的那一刻,她应该恋爱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新奇。
像是在坚硬的铠甲上,开出了一朵柔软的花。
这或许是弱点。
但她,并不讨厌。
……
另一边。
陈庆之策马狂奔。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心中,没有半分对皇权的畏惧,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意。
萧逸尘怎么想?
他不在乎。
萧逸尘会怎么对付他?
他更不在乎。
将他封为沧州王,发配到北境,不就是最大的对付了吗?
还能怎样?
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反正暂且萧逸尘不可能在动他了,毕竟才登基几天就杀功臣,是深怕自己的皇位做的不够稳。
而这,正好给了陈庆之时间。
撑着这个时间,他要为她,去打下一个可以让她自由选择的世界。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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