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炸膛
听到儿子被杀，昆都仑的脸上也并没有什么波动，他看向佟泰一旁的王一道：“你便是那个王二小？”
王一朗声道：“不错！我就是王二小！”
若是承认自己叫王一，对方肯定会想到盖州，说不准会影响唐赛儿的计划，所以王一索性承认下来，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看着城楼上英武的年轻人，昆都仑不由得想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同样意气风发，同样不知畏惧。
“小子，投降吧，别看你杀了我的儿子，但我不恨你，只要你真的有本事，我给你官做。”昆都仑朗声劝降，听其语气没有丝毫作假的意思。
王一一听笑了。
“昆都仑，我义父尊你为大汗，我可不认。”
“我乃汉家儿郎，怎可向蛮夷屈膝，你若有本事便攻入城内，若是没本事，便趁早滚回你的深山老林里面，不然终有一日，我会将你们这些蛮夷，全部杀光！”
说话间，王一拿出了惊雷落月弓对准了昆都仑。
城下正黄旗的卫兵们见状纷纷拿起弓箭对准了城楼上的王一。
昆都仑倒是淡定，他仰头道：“口气倒是挺大，就是不知，你这本事，有没有这口气大了！”
王一也不废话松开弓弦，一支箭矢破空而出，正中昆都仑坐骑的脑袋。
噗！
箭矢精准的贯穿了战马的头颅，强大的力量将那战马的脑袋几乎炸碎。
失去了大脑的控制，战马立刻栽倒。
昆都仑也没想到王一真敢朝自己射箭，若是年轻时倒是可以翻身下马，可六十多岁的他，身体早已大不如前。
幸亏身边人多，赶忙将战马撑起，这才避免了昆都仑从马上栽下来的丑相！
“护驾！”眼见王一真的朝自家大汗射箭了，卫兵们赶忙将昆都仑护在中央，并且作势便要向王一还击，可抬头一看，城楼上所有的大炮都已经对准了他们。
只要王一一声令下，他们定会被大炮轰成烂泥。
就在这些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昆都仑一声大喝道：“住手！”
卫兵们赶忙停手。
王一也没再射箭，而是警告道：“昆都仑，你此番前来算是叙旧，我饶你一命，今后若再敢来城下嚣张，定取你性命！”
换了匹马的昆都仑冷笑：“好小子，当真是年轻气盛，这一箭我记下了！走！”
说罢，昆都仑便带着麾下卫兵们扬长而去。
他之所以只带着这点人便敢去城下转悠，除了去找佟泰叙旧之外，剩下的便是示威。
他要让汉人知道自己的强大，更是要鼓舞己方的士气。
只是，他没想到王一真敢朝自己射箭，虽然射死的是坐骑，但也足够让他脸面丢尽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昆都仑回到己方阵营后，目睹全程的乌尔图立刻激动道：“父汗那混账敢向您射箭，我宰了他！”
说着乌尔图便要率军冲锋，然而他手中战刀刚拔出来，便碰到了昆都仑那阴冷的目光。
乌尔图心中一颤：“父……父汗！”
昆都仑扫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而是扭头对舒录道：“去，带你的人试试那个王二小到底几斤几两！”
“是！”舒录应了一声，随后便率领自己麾下的三千骑兵冲向了五龙口。
这些都是他从正白旗中抽调的精锐，战力十分强悍。
城楼上，看着对方骑兵汹涌而来，王一平静的对朱五四道：“前装炮射击，十五门大炮梯次发射！”
之前和乌尔图交手的时候，王一一方开炮都是装填好了便射，没有任何章法。
这种开炮方式虽然打出去的炮弹较多，但造成的杀伤力确是有限。
有时候甚至还有几个炮弹同时落到一个地方的情况。
并且射击之后的真空期也比较长，难以形成持续火力压制。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之后，王一便开始训练士兵进行梯次射击。
具体说来便是三分之一射击，三分之一准备，三分之一清洗炮膛。
如此往复循环，即避免了火力浪费，又对敌军形成了持续的火力压制。
城楼上，五门大炮发出怒吼，紧接着，远处的地面上便升起了一坨坨黑烟。
舒录的兵丁倒也激灵，看着炮弹落下便赶忙躲避，可就算如此，也被炸死炸伤十几人。
紧接着，又是五颗炮弹落下，舒录的人在进行躲避的同时，也开始朝城楼上抛射弓箭。
而朱五四则早已安排了人手用盾牌抵挡。
对方来的都是骑兵，根本就不是攻城的架势，所以他们也不用防御城墙。
就这样，一方用火炮，一方用弓箭，交锋数个回合之后，舒录留下了几十具尸体选择了退兵。
虽然敌军退走，但王一等人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试探，接下来才是硬仗。
回到己方阵营，舒录惭愧道：“父汗，贼军未用全力。”
昆都仑也没怪罪，而是看向巴勒木和巴哈布道：“把大炮推上来吧！”
很快，一门门的大炮被推到了五龙口的城下，双方保持上千步的距离，如果不算那两门特制大炮，这距离已经算是他们攻击的极限距离了。
先前乌尔图强攻城门并非是他一根筋，而是他手中只有五门，如果不攻击城门，基本对王一一方造不成什么压力。
可现在昆都仑手上有二百门大炮，如此密集的轰炸，只要射上几轮，莫说城门，就是城墙也能轰塌了！
城楼上，看着远处一字排开的炮阵，朱五四只觉头皮发麻。
“乖乖，这些蛮子哪里弄来这么多大炮？”
他一直在城楼上守城，对于王一交易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看到这些大炮自然是紧张了起来。
“将军，咱们赶快开炮，先发制人吧！”
王一十分淡定，他说：“不急，等他们射过一轮之后，咱们再射不迟！”
朱五四哑然，不过出于对王一的信任，他还是下令道：“都不许开炮，等他们射过一轮之后，再开炮射击。”
自从大炮推出来之后，乌尔图便一直盯着城楼上的动向，他原以为看到己方摆出这么多大炮，对方一定会抢先发射炮弹，压制己方，可看了半天，对方却一点开炮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的炮弹不多了？”
而昆都仑显然是没意识到这一点，就算想到了，他也只会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这二百门大炮给吓到了。
“去城下喊话，就说，我现在有西洋火炮两百门，让他们尽快投降，不然，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很快一名身穿黄色甲胄的蛮兵便在城下转了一圈。
回来之后，他跪地向昆都仑道：“回大汗，那王二小说要打就打，若是没胆子便趁早退兵！”
听到这话，昆都仑冷笑出声。
“好小子，有胆量！准备吧！”
闻言，一旁的巴勒木沉声对手下道：“装填火药，准备开炮！”
一名名经过训练的炮手，开始迅速往炮膛之中装填火药和炮弹。
这种远程杀伤就不能用开花弹了，只能用实心铁球，当一颗颗铁球塞进炮膛，再插上引线。
而昆都仑则带着巴勒木、乌尔图等人来到了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
打了这么多年仗，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多大炮同时发射的景象，所以自然要来此好好欣赏。
当然，这里面是不是有对大炮的心理阴影就不知道了。
等来到山坡上站定后，昆都仑沉声下令道：“射！”
闻言，一名手下挥动战旗。
炮兵阵地上，看到战旗挥动后，负责指挥的蛮兵牛录随即下令道：“开炮！”
闻言，一众正黄旗的蛮兵精锐同时点燃引线。
看着敌方阵地升起白眼，王一赶忙对手下们说道：“都趴下！”
城楼上兵丁们尽皆伏地。
就在朱五四等人准备迎接上百发炮弹的洗礼时，只见前方阵地上一阵白光闪烁，紧接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响彻天地。
轰隆隆！轰隆隆……
大炮连环炸膛下，又点燃了后方的炮弹火药，眨眼间，整个蛮兵的大炮阵地，已经是一片火海。
数不清的碎肉、铁块、铅块等物飞上了天，有很多甚至都飞到了王一等人的头顶上。
噼里啪啦落了一城墙。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大炮射出炮弹的。
只不过，五龙口的城墙都是王一让人加固过的，就算有几发炮弹打到上面也无伤大雅。
原本，王一还想着等对方的劣质大炮炸膛之后，自己再用炮去毁坏剩下的大炮，现在看来，一切都免了。
蛮子的这两百门大炮，怕是一门也留不下来。
冲天的蘑菇云升腾，大地在震颤，巨大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也就是昆都仑等人距离炮兵阵地较远，没被波及到，不然的话，就这些大炮也足以将他们团灭了。
尽管如此，这场爆炸他们也足死了一两千人，并且，死的还都是正黄旗的精锐！
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昆都仑只觉喉咙一阵腥甜。
旁边的巴哈布则瞬间脸绿。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试验过的！怎么炸膛了？
乌尔图虽然同样震惊，但内心深处还有着几分窃喜。
就像是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学生，看到另一个比自己考的还差的学生一样。
这场爆炸足足持续了五六分钟才渐渐结束，当烟尘被海风吹散，原本的大炮阵地早已是一片虚无。
噗！
憋了半天，昆都仑终究还是没憋住，一口老血喷出后，从马上摔了下来。
“父汗！”
巴哈布等人赶忙上前搀扶。
咳咳……
昆都仑又咳出一股血来，这时几个儿子也顾不上攻城了，赶忙让人将昆都仑抬走！
一场大战就此结束。
王一一方除了费了些许吐沫之外，毫无损失，而昆都仑不仅两百门大炮打了水漂，自己也被气的吐血。
回到大营，经过军医的紧急治疗，昆都仑的情况算是稳定了下来，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罢了。
死了这么多人，丢了这么大的脸，自然是要找人背黑锅的。
巴哈布倒也有些担当，他自行上前道：“父汗，都是儿臣的错，当时儿臣只顾着赶快交易，未能挨个试炮，儿臣罪该万死！”
他话音刚落，乌尔图和舒录便赶忙上前求情。
“父汗，儿臣以为此事怪不得四弟，都是那些洋人奸猾狡诈才会召此祸事！还请您从轻发落！”
“儿臣也以为应当如此。”
这都是老戏码了，一人犯错，其他人求情保命。
等下次别人犯错的时候，再互相求情，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互相帮扶者，一般都死不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儿子，昆都仑脸色虽然难看到了极点，但也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沉声指挥道：“乌尔图，你带人去搜刮些汉人的老弱妇孺过来，有多少搜刮多少！”
乌尔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父汗，找这些人干嘛？即不能攻城，还得浪费粮食。”
昆都仑并没有回答，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后者见状也不敢多问，赶忙灰溜溜的走了。
紧接着，他又对舒录和巴勒木道：“从今天起，你们两个率军守夜，防止敌军偷袭。”
“是！”二人应了一声，随后默契的退了下去，他们知道，昆都仑是故意支开他们。
老头子自从去年挨了一炮后，脾气便愈发古怪，他们也摸不透。
反正情求过了，老头子饶不饶你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这会若是强行求情，反倒容易犯老头子的忌讳，到时候巴哈布死不死不好说，自己反正没好果子吃。
等几人都离开之后，军帐内便只剩下昆都仑和巴哈布两个人了。
此时巴哈布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打死他也没想到，那些洋人竟敢卖自己这种货品。
此时的他已经将那些洋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至于用假银子购买大炮的事情，则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沉默良久，昆都仑沉声道：“起来吧！”
听到这话，巴哈布高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大半，但他仍旧不敢起身。
“父汗，儿臣有罪，请父汗责罚！不然不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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