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初解真情事情真难相亲(1)
当晚殷烈进来院子,直接进到贝儿屋里。贝儿起身迎着,佩玉忙赶进来献上茶又退了出去。殷烈方从怀里摸出一条珍珠项链来,向着贝儿一笑,道:“我在街上看见这串珠子,极名贵的,尤其每一颗都一样形状一般大小,喜得价都没还,赶紧就给你买回来!”贝儿伸手接过,却不就戴,只谢了一声,就收拾起来。
殷烈心里有些不乐意,道:“为什么不戴上给我看看?上次买给你的那支玉簪,花了我三十两银子,也一次没见你戴过,昨儿一看,倒戴在了小芸头上!”贝儿一时无话可说,良久方道:“这会儿也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小王爷赶紧吃了饭,晚上还要忙呢!”殷烈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可巧佩玉走进来请吃饭,殷烈瞪贝儿一眼,道:“等吃过了饭我再问你!”也就起身出去了。自有小芸另端了饭菜进来请贝儿用。
吃过饭,贝儿准备好算盘笔墨等物,殷烈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来,一时却不就忙,等佩玉等人退出去,方道:“咱们的话还没说完呢!为什么我买的东西你从来不肯戴,莫非我买的不值得你戴是不是?”贝儿忙笑道:“小王爷这是什么话,小王爷对我好,难道我真是薄情寡义一点不知?我只是……不想显得与众不同罢了!毕竟这屋里不是我一个人,大家都没有这些戴,偏我有,戴着心里也不自在!”殷烈道:“就是因为大家都没有,才显得我对你好!大家都有了,我还买给你做什么?”
贝儿苦笑无语,低下头来想了一阵儿,方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着殷烈,道:“小王爷,我问你一件事,可能……这不是做奴才的能问的事情,不过小王爷也说过并没有把我当奴才待过,那么,就算我有所触犯,小王爷也不要发火好不好?”殷烈两眼审视地瞅着她,好一会儿方道:“你问!”
贝儿又停了一停,方轻轻道:“小王爷,我想……你跟大奶奶之间一定有些什么故事,可以说给我听听么?”殷烈霍的起身,怒道:“你……非要我有一阵儿顺心的时候都不行是不是?”贝儿忙道:“小王爷,你答应不发火的!你不愿说也罢,我原不该去刺探你的隐私,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情你一个人憋在心里,难道就不难受?”殷烈红涨着脸狠狠瞅着她,贝儿眼中一片坦然也回望着他,两个人眼神纠缠,好一会儿,殷烈才颓然坐回椅中,静静地一会儿,方咬牙切齿道:“我不知道你把我想成了什么样儿!不过,我殷烈虽然作恶多端,却绝非寡廉无耻之人!她是我大嫂,永远都是!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说什么,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跟她……什么也没有!”
说着,也就不再理会贝儿,自拿起账本埋头算账,只是心绪纷乱,哪里就能看得进去?好一会儿,忽然“噌”的一声将账本扔在桌上,怒气冲冲进里屋躺着去了。
贝儿由不得心里一阵酸涩,幽幽叹了口气,坐下来拿过账本慢慢翻查。
此时时间尚早,殷烈哪能睡得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一会儿想走出去把贝儿狠狠责骂一顿,一会儿又想把心里话都说给她听,很久很久,才迷糊睡着。
忽一惊醒来,听见外边正好敲过三更的更鼓,忙起身下床出去看时,只见贝儿小小的身影仍坐在宽大的椅子里,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拨打算盘。殷烈心里由不得一阵愧疚和怜惜,静静地站了一阵,直到贝儿听见声响,回头笑道:“就快看完了!”殷烈才哼了一声,走过去在贝儿身边挤坐下来,道:“你靠我身上歇歇,让我自己看吧!”一边说着,一手张开虎皮大褂将贝儿搂住,一手就将贝儿手上的账本拿过来。贝儿嫣然一笑,道:“我真有些困了!”掩嘴打了个哈欠,在殷烈怀里找一个舒服的位子靠着,也就闭目睡了。
殷烈忽然有一个按捺不下的冲动,就想把她马上抱进里屋好好爱惜一番!试了一试,明知这丫头决不肯轻易相从,终于未敢造次。勉强定一定心,开始察看已被贝儿查对注解过的账本。
这一忙又忙到将近四更天。殷烈方收起账本,仍小心地抱起贝儿进到里屋,自己在她身边轻轻躺下,借着幽幽的烛光,瞅着贝儿安恬的睡姿发呆。贝儿睡中有些不安定,忽睁开眼来,冲着他惺忪一笑,道:“很晚了,小王爷明天还有事忙,快睡了吧!”
殷烈长长叹了口气,翻个身仰躺着,睁着眼睛瞅着账顶好一会儿,方轻轻说道:“我跟她……其实……也算不上是表姐弟!她娘……是我大哥的亲姨娘,因为从小……她娘就死了,先王妃把她接到这边来抚养,所以……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那时候……因为先王妃不喜欢我娘,所以……人人都欺负我娘,哥哥姐姐们……也都不爱见我,大哥也……对我很严厉!只有她一个人,总是向着我说话!她跟大哥说,打虎还靠的是亲兄弟,我们就是两兄弟,倘若我们兄弟之间不互相关心扶持,这个家就不能兴旺!大哥听了她的话,果然对我好了很多,有时候……甚至为了我跟我娘的事情跟先王妃争吵!再后来……我大哥死了,我娘……表面上哭得要死要活的,其实我知道她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因为大哥一死,我就可以继承王位了!我娘从小疼我,可我明白,她更在乎我这个小王爷的名分!可是我不高兴,我宁愿不做小王爷,我只希望大哥活着,那样……她也不会伤心,我也不用背负着小王爷的虚名,一辈子做什么事都被所有人包括我娘拿来跟我大哥比!我不想跟大哥比,我知道……她嫁给我大哥的那一天显得那么开心,就是因为……谁也比不上我大哥好,我……更加比不上!”
贝儿呆呆听着他犹如自言自语般的叙述,再也想不到原来这个表面上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小王爷,内心也是同样的软弱、自卑、和孤独,也同样隐藏着这么多的烦恼和苦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给与安慰,不过她也不想安慰,只是轻轻地将头靠在殷烈宽阔结实的胸脯之上。殷烈也不再说话,轻轻搂着她腰,怔怔地瞅着帐顶,直到烛光跳了一跳,终于燃尽而灭!
一连几天,殷烈心里大不自在。每日吃过晚饭,仍会到书房算账,却极少会跟贝儿说话。倒是贝儿自听他吐露真情,方知原来这个小王爷所以凶横霸道,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软弱和不自信而已,反对他多了一种亲近之意。
过一天,贝儿吃过中饭略睡了一会儿起来,一时闲坐无趣儿,忽然想起,自从那一次见了大奶奶绿珠一面之后,绿珠再也没有来过这边院子,所以两下里虽然只是隔着一堵矮墙,却再也没有机会见面。趁着左右无事,何不过去看看她去,顺便也探探她的口风,若她对殷烈也有情意,就算这个世道容不得他们两人有什么结果,起码心心相照,对于殷烈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于是叫上小芸,两个人一同去到隔壁的院子看望大奶奶。
殷烈这些天常在贝儿屋里歇宿,院儿里的丫头们如何能不私下议论?贝儿只求问心无愧,并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幸亏因他们两个晚上熬夜,早上都起来很晚,有一天趁着小王爷在贝儿屋里熟睡未醒,佩玉跟鸣鸾各自都悄悄进屋查探过的,见两人果然和衣而卧,虽然心里仍有疙瘩,也已无话可说。其他的丫头却已皆知贝儿如今乃是小王爷身边最得宠的人物,所以对她的态度比之从前大不一样。就连大奶奶绿珠院儿里的丫头,因只隔着一堵院墙,也都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一见贝儿来了,两个小丫头便赶紧迎上来,笑道:“贝儿姑娘怎么有空过来这边?”
小芸问道:“大奶奶在不在?我们姐姐专门过来给奶奶请安呢!”小丫头忙道:“奶奶刚被娘娘叫过去问事,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姑娘先进屋里稍坐一坐!”一边说着,忙让进正面靠左手的一间屋子。
贝儿向屋里一望,只见屋里装饰朴拙端庄,靠墙放置着一排书架,架上摆满书籍,东墙上又挂着一柄宝剑,看来不像是女子的闺房,倒想是一间男子的书房。果然小芸悄声道:“大奶奶的卧房在后边楼上,这儿是从前的小王爷的书房,听说这么些年了,屋里的装饰一样也没变过,大奶奶平时常在这屋里看书写诗!”贝儿心中暗暗叹息,由此足见绿珠对殷雄的之深,而她心中所承受的苦痛亦是可想而知。难怪跟她相见一面,不过短短几句交谈,便能察觉她眉眼之中驱之不散的哀伤和孤独。
另有小丫头递上茶来,贝儿谢了一声,回头见书桌上放着一本书,随手拿起一看,乃是一本《诗经》。小丫头笑道:“这是我们奶奶早上起来正看的一本书!我们奶奶平时没什么事,除了做针线,就喜欢看书写诗!”贝儿笑了一笑,随手一翻,忽从书里飘落两张纸笺。
小丫头抢上将纸笺拾起来递给贝儿,道:“这还是我们奶奶昨儿写的诗,写完之后倒一个人坐在那儿流了半日的泪。我们大家都不识字,不知道她写的什么,也就没法儿解劝。听说姐姐也是个能认字写诗的,以后倒要经常过来跟我们奶奶讲谈讲谈,也免得她每写一回诗就要伤心一回。”
贝儿随口应了一声,细看那两张纸笺,只见第一张上是模仿唐朝大诗人李白的《长相思》格式写成的一首诗。写道:
长相思,在汴梁。
金戈铁马忽相向,孤雁单飞心怆怆。
将军无奈随风去,临行依依复望望。
伊人如玉守西窗,
但求颦尖莫久伤,亦愿绿绮谱新唱。
昨日既成黄花落,更有痴人悄断肠,
宁断肠,不彷徨。
贝儿对书法颇有几分研究,见这几行字虽谈不上龙飞凤舞,然银钩铁划,刚劲遒然,一看便知是男人手笔,正与当日她从《史记》中所发现那首《长恨歌》的笔迹一模一样!下面也无落款,只在纸笺右下角,用朱笔点了一个红点。
这首诗通篇倒是在描述“将军”对“伊人”亦即是从前的小王爷殷雄对大奶奶绿珠的殷殷深情。临终时无奈而不舍,时刻记挂着“伊人如玉守西窗”,谆谆叮咛“但求颦尖莫久伤”。而“亦愿绿绮谱新唱”这句,实际上就是在劝导绿珠改嫁了。但不知这只是诗人的愿望,还是从前的小王爷殷雄真有这样的想法,倘若这真是殷雄的意愿,那么这位从前的小王爷足可算得是一位旷世难寻、大爱大痴、并且不为世俗所拘的奇男子了。
诗的最后两句,笔调稍稍一转,既是劝解绿珠,也是简单表述写诗人自己的感情。而“宁断肠,不彷徨”这六字结句,简短而有力,将写诗人的痴情和坚定,跃然纸上。
贝儿心中暗觉诧异,不知这个人写的诗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大奶奶跟小王爷的屋里,又为什么大奶奶绿珠跟佩玉鸣鸾两个丫头都会牵扯进来。想来其中另有隐情,不是她一时半会儿能够想得明白。
便不再多想,再去看第二张纸笺上的诗句,乃是参照李白的另一首《长相思》的格式写成。字体娟秀清雅,风采飘逸,该是女子手迹。其书法造诣应在第一首诗之上,而诗的意境也比第一首诗幽深而灵巧。写道:
朔风飒飒添冷衫,枯灯摇摇照无眠。
甘守西窗盼夫归,盼得一去永不还。
从此罗衣皆褪色,素面不理孤桐弦。
相思催得泪涟涟,
贪枕求旧梦,梦醒肝肠断。
莫谓妾心寒,只恐今生已无缘!
贝儿心知这必是大奶奶绿珠的手笔,写这首诗的时候,对过世已久的丈夫思念欲绝:“从此罗衣皆褪色,素面不理孤桐弦。相思催得泪涟涟,贪枕求旧梦,梦醒肝肠断。”;而最后一句:“莫谓妾心寒,只恐今生已无缘!”既是伤心与丈夫的缘分已尽,又是对眼前的这份感情欲休难休,更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彷徨惊恐!体贴她身处境遇,实是让人可怜可叹。
贝儿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大奶奶对这位写诗的男子只怕已是颇有情意,而小王爷殷烈,就只能是落得一个单相思了。想着正要将纸笺夹进书里,忽见小芸面色煞白,瞅着她手上的纸笺,似是极为吃惊,心中不由得一动!只是此时不好开口询问,便若无其事将纸笺重在书里夹好,仍放到书桌之上。
忽然绿珠的贴身丫头翠屏匆匆忙忙走进来,抬头看见贝儿,问道:“姑娘怎么有空过来这边?”小芸忙道:“我们姐姐专门过来给大奶奶请安!”翠屏便道:“不巧得很,王妃今儿兴致好,要留奶奶在那边吃中饭!我回来给奶奶寻一条手绢,这就还得过去,姑娘只好改日再来吧!”贝儿听说,忙站起身来,跟翠屏相互别过,领着小芸回去。
(https://www.02ssw.cc/5035_5035265/11111118.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