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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节妇从夫愿烈女守旧约(1)


原来按照王府惯例,会在每年的二三月份,挑满了二十岁的大丫头配给外院的家丁小子。大奶奶绿珠跟前的大丫头翠屏就已许给了一个管家的儿子,过了年就要圆房的。彩云比翠屏略小半岁,从十四岁进入王府作丫头,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当时跟她差不多时间进来王府的,除了翠屏,还有佩玉、鸣鸾二人。四人中翠屏年岁最长,彩云次之,佩玉比彩云略小一岁,鸣鸾又比佩玉小了俩月。因彩云爽直忠义,佩玉谨小慎微,而翠屏稍嫌木讷,鸣鸾过于急躁,所以从一开始进来,彩云跟佩玉两个就最得王妃喜爱。后来王妃见绿珠身边缺少了大丫头,先将翠屏调过去服侍。之后殷烈从战场回来,又将佩玉鸣鸾两人给了爱子,身边就只剩下彩云一个。皆因彩云不单忠心耿耿,而且处事利落,言行公正,所以对她十分倚重!眼见得彩云也将年满二十,王妃只怕将她许给家里的普通小子太委屈了些,再说自己脸上也不好看,一直为这事暗暗留心。

可巧府里的大总管吕福家才考上举子的那个小儿子,年底进府里来拜见小王爷,王妃因上次他家里请客的时候身上不舒坦没去成,这次便也隔着门帘受了他一个礼。一见他相貌清秀,文质彬彬,不由得想起了彩云,一问他尚未定亲,便将彩云许给他为妻。吕举子早就听说彩云品貌端正,性情爽利,何况又是王妃身边最得宠的丫头,日后官运亨通,都要着落在她的身上。当即大喜,忙跪伏在地叩谢王妃恩德,便定于正月二十六日迎娶。

消息一出,合府里人人都夸彩云有福气,更惹得一众丫头个个羡慕,人人妒嫉!贝儿自一进来,便得彩云处处维护,因对她十分敬重,听殷烈说起这位吕举人容貌俊秀,品行端正,便也暗暗替她欢喜。

不想今儿听彩云跟鸣鸾争吵几句,似乎对这门亲事并不中意,贝儿有心想问,又碍着鸣鸾佩玉在场,况且她跟彩云虽然惺惺相惜,交情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就跟大奶奶绿珠比起来,也少了几分亲近之意。一句问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刚好王妃着人来唤,彩云也就告辞回去。贝儿回到自己房间,想起大奶奶绿珠那儿还等着自己去劝,心里琢磨了一琢磨,便也出了院门,往隔壁绿珠住的院子而来。

因是从前的小王爷殷雄住的院子,地方倒比殷烈的院子还要宽阔一些。天井两边各有大大小小六七间房屋,正面是三间正房,房顶飞檐画脊,明显比两边的房子修建得雄伟而华丽,跟后面绿珠的闺楼正好相衬。三间正房的布局都还是殷雄在日的设计,当中一大间是客厅,靠左是书房,靠右是殷雄用膳小憩的屋子。

院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小芸正独个儿坐在书房里,看见贝儿进来,赶紧迎出来,道:“姐姐可来了,我正等得心焦呢!”贝儿一笑,问:“大奶奶呢!”小芸道:“这阵儿精神不好,在楼上歇着呢!我引姐姐上去!”贝儿道:“你跟我上去了,若有人过来拜年,岂不是连一个招呼的人都没有?”小芸道:“我引姐姐上去了就下来!何况哪儿有人会到这儿来呀?人说‘人走茶凉’,小王爷走了这么些年了,这茶……早凉得要结冰了!”

贝儿听她说得苦涩,心中也禁不住有些感慨。一时无言以对,相携着从书房旁边的过道转过去,后面又有一片小院儿,往后才是一栋精致华美的两层小阁楼。小芸引着贝儿顺着阁楼一侧的楼梯向上走,小声解释道:“楼下三间,原是大奶奶的书房和琴房。咱们大奶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从前的小王爷活着的时候,常在这儿看大奶奶写诗,听大奶奶弹琴,有时候大奶奶也会陪着小王爷下棋。后来小王爷没了,大奶奶偶尔还会写写诗,可是再也没有弹过一次琴,也不再跟任何人下棋。把那几间房子也锁起来,除了她自己偶尔进去待一阵儿,哭一阵儿,其余谁也不让进去。”贝儿听了,心中愈觉凄然。

楼上也有三间房,正中一大间就是绿珠的卧室,靠左一小间是丫头住的屋子,靠右一间是绿珠懒得下楼的时候,梳洗用膳的地方。

小芸引着贝儿进到卧室,绿珠正躺在床上流泪,听见门响,直起身子一看,忙要起身下床,贝儿急忙走过去用手扶住,道:“奶奶就坐在床上,跟我说说话就行,不用下床!”绿珠凄然一笑,道:“你又叫我奶奶了!”贝儿忙道:“是我错了,姐姐莫怪!”见她脸上兀自挂着泪珠,忙掏出手帕替她拭泪,叹道:“姐姐身子本来就弱,倒要自己保重些才好!”绿珠道:“有什么好保重的,他一走,丢下我一个人,这心里可有多难熬!我倒想随他一起去,他又……让人带信给我,说是不让我随他去,他要我开开心心活着!可是没有他,我怎么还能开心?我倒希望早点死了,也许在九泉之下,还能赶上跟他再见一面!”

贝儿见她一边说,一边泪珠顺着白玉般的面颊滚滚流淌,不由得也落下泪来,劝道:“姐姐千万不要这样想,我想……小王爷对姐姐这般情重,倘若知道姐姐要死要活的,他在泉下有知,也不安心!”绿珠愈哽咽不住,道:“我知道他的心意!我……跟那人说的话妹妹想必都听见了,我在这府里就只有妹妹一个知心人,什么事也不愿瞒着妹妹!他临走安排得好好的,让……别的人来照顾我,可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今生今世,绝不可能再有其他念想!”贝儿心知直劝她未必肯听,便想了一想,方问:“姐姐信不信转世投胎之说?”

绿珠一怔,流着泪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贝儿道:“跟姐姐说句实话,我从前是不信的,但是现在,我倒有些信了!”绿珠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美目瞅着她,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说……我夫君他……也许早已经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了?”贝儿道:“倘若人死了以后真的会转世投胎的话,小王爷去世已经这么久,早该再世为人了!可是我想,他对姐姐这般情重,见不到姐姐开开心心的,他又怎么能够安心转世?只怕到现在还在苦海里边熬着,看着等着姐姐呢!”绿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道:“这么说……这么说……倘若我现在就死,说不定……说不定就能够跟我夫君再见一面?”贝儿道:“倘若鬼魂之说确有其事的话,那么我想是的!”

那绿珠多读诗书,通情达理,本非愚昧之人。但自从殷雄去世,她一个人枯守空房,苦熬七年,尝尽相思之苦,心中隐隐地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跟殷雄再见一面,哪怕是做鬼都行!虽然明知鬼神之说其实缥缈虚幻当不得真,但心之所至,竟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此时贝儿的一番话正好说中她心中所盼,由不得一双美目睁得大大地瞅着贝儿,急促喘着气,喃喃道:“那么我……那么我……”

贝儿知道她要说不说的是什么意思,又道:“还有一个说法,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听说过!说是每个人来这世上都是有因果报应的,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活,都有一个定数!倘若一个人因了一时的苦难煎熬,就用自裁的方式结束自己生命来逃避的话,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受苦的!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但如果什么鬼魂啊转世啊之类的事情确实存在的话,那么这件事也未必就是毫无根据!”绿珠急促地道:“我不怕!不管有什么样的因果报应,只要能够再见他一面,哪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苦,甚至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一点也不怕!”贝儿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一字一字又道:“换了我是姐姐,也会跟姐姐一样想法!但是姐姐可要考虑清楚了,小王爷绝不可能让姐姐一个人受苦,姐姐是不是要让小王爷陪着姐姐,一同在万劫不复的地狱里遭受上刀山下油锅之酷刑煎熬,并且永世不得超生?”

绿珠猛地一愣,一想到殷雄受苦受难的情形,顿时惊慌失措,脱口道:“不!不!我一个人受苦就罢了,任凭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不怕!但是……但是我不要他陪着我受苦!”贝儿双目含泪,轻轻握住她手,叹道:“姐姐对小王爷情深如此,我想,小王爷对姐姐,也是同样的心意啊!倘若人死灵魂真的能够不灭,小王爷只怕一直都守在姐姐身边,看着姐姐天天这样伤心,小王爷恐怕比上刀山下油锅还要难受啊!”

绿珠愣怔怔地瞅着贝儿,很久很久,突然爆发一样猛烈地哭了出来。贝儿将她紧紧抱住,一边陪着她流泪,一边轻轻拍打她后背安抚。

很久很久,绿珠才渐渐哭止了,自己用手绢抹了抹脸,道:“谢谢妹妹解劝!可是……可是……我知道他一心为我好,所以什么都替我安排得好好的,可是自古女子从一而终,我若真依了他的安排,我却成了个什么人了?”贝儿正色道:“姐姐这种想法,我倒觉得十分迂腐!连小王爷尚且能够看开,姐姐怎么就作茧自缚呢?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妻死续弦,凭什么我们女子就得乖乖地守在屋里等着男人的宠幸,就算丈夫死了,我们还要一辈子独守空房?我们女人也是人,并不比男人少了什么,男人能干的,我们女人一样能干,凭什么我们就要比男人低着一等?那些三从四德的陈规陋俗,原是一些小心眼儿的男人编出来勒逼欺压我们女人的,像小王爷这样心胸开阔古今少有的伟丈夫,压根就没有把它当回事情!所以不单活着的时候对姐姐一心一意,临死还想着替姐姐安排后路,就怕姐姐因了这些规矩要替他守一辈子孤寡!只可惜天底下像小王爷这样深情的男人实在太少,姐姐既有这样的福气,就应该好好珍惜,不要理会什么三从四德、什么从一而终的胡说八道,只管一股劲地去追求属于自己的新的幸福!”

绿珠傻傻地听着她的话,似懂非懂,似解非解。贝儿知道她未必能够一下子听懂,握住了她手,又道:“我今儿的话姐姐细细想一想!我们每个人不单是为着自己而活着,也是为爱我们的人而活着!爱我们的人希望我们开心快乐,而我们自己,倘若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出个精彩,也就算是白活了!姐姐是一直活在对小王爷的思念之中,让自己伤心难过一辈子,也让小王爷在九泉之下不能安心呢?还是抛弃过往,勇敢地做出对自己人生最好的选择?这些都要姐姐自己好好把握!我知道这个世道很多事情未必能够如我们自己所想,但起码我们应该想方设法尽全力去争取!就算因此而死了,也是死而无憾!而且真要走到了那一步,姐姐也可无愧无悔地到九泉之下去跟小王爷见面了!”

贝儿言尽于此,也就不再多说,望着傻不愣怔的绿珠一笑,先起身出门下楼去了。留下绿珠呆呆地坐在床上,直到小芸送饭进来,略吃了两口放下,将殷雄的衣服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件一件地翻看一遍。发了一阵呆,又一件一件地叠起码回柜子。之后下楼,将楼下一直锁着的三间房间打开,先将殷雄常坐的那把太师椅细细抹拭干净,又将挂在墙上殷雄平时练武用的一柄宝剑摘下来抱在怀里,坐在那把太师椅中抚摸一阵儿,再移坐到殷雄花重金为她购置的一柄古琴旁,低声道:“夫君!夫君!你若真的……在为妻身边守着,就听为妻再为你弹奏一曲,这就放心地去吧!为妻听你的话,一定会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禁不住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用袖子抚一抚琴上落满的灰尘,伸出纤纤葱指,“噌”的一声,八年来第一次,拨响了一根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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