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问你话呢

张二虎看清来人，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那把死死攥着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雪地里，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春……春林哥……快……快走……那畜生……”

话没说完，人就往旁边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别动他！”李泽三两步跨过去，单膝跪在张二虎身边。郝军和徐春林刚想上手去扶，被他这一声喝住，都停在了原地。

李泽没去管那条血肉模糊的小腿，而是伸手探了探张二虎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后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了片刻。

“还有气，心跳很弱，失血太多，加上天冷，休克了。”李泽言简意赅地做出判断。他头也不抬，命令道：“春林，把我的挎包拿过来，把急救包掏出来。郝军，去旁边折几根结实点的直树枝，要拇指粗细，越多越好。再把咱们的水壶拿过来。”

“哎！”

“好！”

两人立刻分头行动，没有丝毫犹豫。在山里，李泽的话就是命令，尤其是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刻。徐春林飞快地取来急救包，打开帆布包，里面是几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小包。李泽接过，撕开其中一个，露出里面的纱布和一小瓶褐色的碘酒。

“春林，把他裤腿撕开，小心点，别碰到伤口。”

徐春林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捏住那道被獠牙撕开的巨大口子，一用力，“刺啦”一声，将厚实的棉裤腿整个撕开。伤口的全貌暴露出来，比刚才看着更加骇人。那不是简单的撕裂伤，更像是被硬生生啃掉了一块肉，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都露了出来，周围的皮肉翻卷着，已经冻得有些发紫。

郝军抱着一大捆树枝跑了回来，看到这伤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扭过头干呕了一声。“妈的，这哪是猪，这是头带毛的推土机啊！”

“别废话，搭把手。”李泽已经用碘酒简单地给伤口周围消了毒，那刺鼻的味道让昏迷中的张二虎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把他腿扶直，别让他乱动。”

他指挥着徐春林和郝军固定住张二虎的腿，然后拿出纱布，一层层地往上缠。他的动作又快又稳，手指修长有力，打结的手法是部队里标准的战地包扎手法，看得徐春林一愣一愣的。他知道李泽当过兵，但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会，而且如此熟练。

“光包扎不行，血止不住。”李泽额头上也见了汗，这比打一头熊还累心。“得做个止血带。春林，用匕首把你腰带割下来。”

徐春林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猎刀，手起刀落，就把自己那根用了好几年的牛皮腰带给割断了。李泽接过腰带，在张二虎大腿根部靠近腹股沟的位置紧紧绕了两圈，然后拿过一根郝军削好的短木棍，插进皮带圈里，像上发条一样开始绞紧。

随着木棍的转动，皮带深深地勒进棉裤里，张二虎伤口处汩汩外冒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最后终于变成了缓慢的渗出。

“行了，暂时止住了。”李泽长出一口气，用一截绳子把木棍固定住。“但这玩意儿不能勒太久，最多半小时就得松一下，不然他这条腿就彻底废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那杆被扔在一旁的五三式步骑枪上。他走过去捡起来，拉开枪栓看了一眼，枪膛里是空的。他又检查了一下弹仓，里面也空了。

“五发子弹，全打光了。”李泽的眉头紧锁，“这附近有三枚弹壳，加上他俩应该是一人五发子弹备用，说明他哥张大虎也在这里开了枪。可人呢？”

徐春林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张大虎呢？杨军说的是张家兄弟一起接的活，现在只见二虎，大虎去哪了？

“分头找找！大虎兴许是去追那畜生了！”徐春林急道。

“别乱！”李泽再次喝止了他，“现在这林子里最危险的不是那头猪，是咱们跟瞎子一样乱撞。你看这地上的脚印。”

他指着地上一片混乱的足迹：“这是二虎的，这是……另一个人的，脚印更深，步子也更大，应该是张大虎。他往那个方向去了。”李泽指向北边更深的林子，“而且你看，这脚印旁边，还有一道又深又宽的拖拽痕迹，是那头猪留下的。张大虎是追着猪屁股去的。”

郝军凑过来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气：“他一个人去追了？疯了吧！他兄弟都伤成这样了，他不先管兄弟？”

“不对。”李泽摇了摇头，指着另一处几乎被雪掩盖的痕迹，“你看这里，有跪倒的痕迹，还有一滩血。我猜，当时是二虎受伤倒地，大虎一边开枪掩护，一边想把他拖走。但是那头猪没完没了，大虎没办法，只能把弟弟藏在这棵树后，自己引着那畜生往别处跑了。他是想给弟弟创造活命的机会。”

这番推断合情合理，让徐春林和郝军听得心里发沉。一个独自面对受伤发狂的野猪，下场可想而知。

“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郝军有些六神无主了，“是先救二虎下山，还是去找大虎？”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救二虎，就得耽误找大虎的黄金时间。去找大虎，二虎这伤势拖不起，而且谁留下来照顾？

李泽没有立刻回答，他将那杆五三式步骑枪背在自己身后，然后把自己那杆五六半自动步枪提在手里，检查了一下弹匣。

就在这时，林子另一头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人正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

三人立刻警惕起来，李泽端起枪，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徐春林和郝军也纷纷举起了自己的猎枪。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臃肿、满脸惊惶的人影从树后闪了出来，他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手里的崭新猎枪也飞了出去。

“杨东？”徐春林认出了来人，正是早上开着吉普车拉走张二虎的那个杨东。

杨东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看见李泽三人，像是见了救星一样，哭嚎着就扑了过来：“哎呀妈呀！可算看着活人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李泽侧身一让，躲开了他的熊抱，枪口依旧没有放下，冷冷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张家兄弟呢？”

杨东一愣，这才看见躺在树下不省人事的张二虎，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咋了这是？”

“我问你话呢。”平常永远是那幅古波不惊态度的李泽，此时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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