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我会记着的
几人正准备起身告辞，郭舅母却突然一拍手，转身快步回了屋。
“你们等一下！”
不一会儿，她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三条用纸包得好好的东西。
她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到李泽怀里。
“这烟你拿着，是石林牌的。回去给你强叔抽，他上次来不是说想买没买到嘛。”
李泽连忙推辞：“舅妈，这可使不得，我们是来送东西的，怎么能拿您的烟。”
“拿着！”郭舅母把脸一板，“你强叔帮了你那么多忙，我这个当舅妈的表示下心意怎么了？再推辞就是看不起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泽只好收下。
“那……谢谢舅妈，我替强叔谢谢您。”
告别了热情的郭舅母，三人重新上了卡车，朝着岭东林场的方向开去。
路上，车厢里有些沉默。
郝军握着方向盘，车开得很稳，但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从去郭舅舅家，到现在又要去什么张叔家，泽儿都带着他。可他除了出点力气，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
而且刚才在郭舅母家，泽儿还当着人的面夸他开车稳当，做事踏实。
这话听着是好话，可郝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旁边的李泽。
“泽儿，你怎么总带我来啊？送礼都是亲戚朋友走动，我跟着……不太合适吧？”
李泽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看了他一下。
“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是兄弟。”
郝军还是不解：“可你刚才还跟舅妈夸我……”
“夸你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李泽打断他，“你现在开车确实稳，做事也靠谱，还不喝酒了，这都是好事，为什么不能说？”
李泽的回答坦坦荡荡，反倒让郝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只好挠了挠头，心里嘀咕着，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卡车继续在土路上颠簸，终于，岭东林场的牌子出现在了前方。
按照李泽的指引，郝军把车开进了林场的家属区，在一栋红砖小楼前停下。
“就是这儿了。”
李泽跳下车，郝军和徐春林也跟着下来。
三人合力，把后车斗里的活狍子和半扇野猪肉抬了下来。李泽自己则提上了烟酒和罐头。
这阵仗立刻吸引了家属区里不少人的注意。
当他们看到那头被捆得结结实实还在挣扎的活狍子时，都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
李泽没理会周围的动静，径直走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模样清秀的女人探出头来，看到门口的李泽和地上的东西，也是一愣。
“你们是？”
“嫂子你好，我们找张德玉张叔。”李泽客气地开口。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谁啊？”
随着话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正是张德玉的母亲张奶。
她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中年男人，就是张德玉。
“张叔！”李泽连忙喊了一声。
张德玉看到李泽，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快步走上前来：“是泽儿啊！快进来，外面冷！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李泽把手里的烟酒递过去，笑着说：“张叔，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们进山打了点野味，给您和张奶送点过来尝尝鲜，拜个早年。一点心意，您可别嫌弃。”
开门的女人是张德玉的儿媳慧娘，她看着地上那头活蹦乱跳的狍子和那半扇巨大的猪肉，惊讶得都合不拢嘴。
“快，快把东西抬进来！”张德玉连忙招呼着。
郝军和徐春林把肉和狍子抬进了院子。
几人进了屋，屋里烧着炉子，暖意融融。
慧娘热情地给三人倒了热水，张奶则拉着李泽的手，上下打量着。
“好孩子，好孩子，长这么高了。”
慧娘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李泽打趣道：“泽儿，你还记得不？你小时候来我们这儿玩，把我家里养的那只大白鹅追得满院子跑，最后还失手给掐死了。你张叔当时气得要拿棍子揍你呢！”
李泽被说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记得，记得。那时候太淘气，不懂事。”
一句话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寒暄了几句，慧娘张罗着要留他们吃午饭。
李泽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嫂子。我们还得赶回去给强叔送点东西，就不多待了。”
他说着，站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特意对慧娘和张德玉说：“慧娘，张叔，我这兄弟郝军，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酒也戒了，人也踏实了，开车特别稳当，做事也靠谱。这次进山，多亏了他。”
郝军站在一旁，听着李泽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心里一阵感动，脸也有些红了。
慧娘是个聪明人，她看了看郝军，又看了看李泽，笑着点头：“我看出来了，这小伙子一看就是个踏实人，能干。”
三人正要出门，慧娘忽然被张奶叫住了。
老太太在儿媳妇耳边低语了几句。
慧娘点点头，转身快步跑进屋里，不一会就拎着一个大网兜追了出来。
“等等！”
她把网兜塞到李泽手里：“这是家里自己冻的冻梨和冻柿子，还有点冻豆角。你们拿着路上吃，解解渴。”
李泽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谢谢嫂子，那我们走了。”
“路上慢点开！”
三人上了车，发动卡车，缓缓离开了林场家属区。
李泽走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张奶坐在炕上，看着院子里那头活狍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泽这孩子，真是个重情义的。”
老太太感慨道：“不像有些人，看你家老头子要退了，一个个躲得比谁都快，连门都不登了。这人情冷暖，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慧娘收拾着桌子，也点头赞同。
她把李泽带来的那包吴婶子做的点心打开，拿了一块递给张奶。
“妈，您尝尝这个。泽儿说是他家婶子特意给您做的。”
随即，她压低了声音：“妈，我看泽儿今天带他那个朋友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张奶吃了口点心，甜而不腻，眼睛一亮，含糊地问：“怎么说？”
“他临走前，特意当着咱们的面夸他那个朋友，叫郝军的，说他开车稳，人也靠谱。”慧娘分析道，“我看，泽儿是想让郝军进咱们林场的运输队吧？他这是在为他兄弟铺路呢。”
到了晚上，张德玉下班回家，一脸疲惫。
吃饭的时候，慧娘把白天的猜测跟公公说了。
“爸，我看泽儿是想让郝军进运输队。他今天特意当着我的面，把郝军好一顿夸，还特意强调他戒了酒。”
张德玉端着饭碗，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慧娘说完了，他才点了点头，扒拉了一口饭。
“我知道。”
他沉声说：“泽儿这孩子，心思细。他没直接开口求我，而是用这种方式把人带到我面前，就是给我留了余地。他既然这么做了，这个面子我得给。”
张德玉想起自己即将退休，人走茶凉，单位里不少人都开始疏远他。可就在这个时候，李泽却送来了这么厚重的一份礼，一头活狍子，半扇野猪肉。
这份情谊，在此时此刻，显得尤为珍贵。
他放下碗筷，对慧娘郑重地交代。
“以后泽儿要是有什么事，只要咱们能帮得上忙，就一定得帮。这孩子，值得交。”
慧娘重重地点了点头：“爸，我知道，我会记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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