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村干部杜守财的脸上，等他给个说法。
杜守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看了一眼地上鼻青脸肿的李山兄弟，又看了一眼旁边气得发抖的马六，最后视线落在徐小虎那高高肿起的半边脸上。
这事，李家占不到半点理。
可李泽这边下手也确实狠了点。
他想和稀泥，可李泽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杜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李泽的声音再次响起，压过了现场的嗡嗡议论。
“前些天我带人进山，他这两个儿子就非要跟在后头，怎么甩都甩不掉。结果呢，在山里头瞎喊乱叫，差点把熊瞎子给招出来！这事儿，郝军和春林哥他们都看着呢！”
郝军立刻站出来作证：“没错！要不是我们跑得快，就得出大事！”
李泽继续说道：“从山里回来，李三就在屯子里到处造我的谣，说我得了好东西藏着掖着，不肯分给他们李家。这事，屯里不少人都听见了吧？”
人群里立刻有人点头。
“我听见了，就在井边上说的。”
“我也听见了，说泽小子小气，发了财忘了本。”
李泽摊开手，对着杜守财：“杜叔，你听听。他们自己没本事，跟进山里差点惹祸，回来不反省，反倒怪我。今天又来偷我的狍子，被抓了现行还动手打孩子，骂长辈。这事要是不说道说道，以后屯里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他往前一步，指着地上的狍子套。
“还有我这狍子套，是我专门做的活扣，就为了抓活的，能卖个好价钱。现在呢？连着之前丢的两只狍子，全都进了他家的肚子！我这两个狍子套，也让他给顺走了！这不叫偷，叫什么？”
李三还想狡辩：“你胡说！我没……”
“我作证！”
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了他。
徐凤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小脸因为激动和愤怒涨得通红。
“杜爷爷！我作证！前两天我就闻到他们家炖肉了！那味儿香得很，我哥说，那就是狍子肉的味儿！”
一个孩子的证言，有时候比十个大人说的都有用。
这下，李三的脸色彻底白了。
“就是！”人群里的赵大娘也忍不住了，她嗓门最大，一开口半个屯子都听得见，“杜书记你可得管管！上次我家在院里晒的干豆角，一转眼就少了一大半！我还以为让鸡给叨了，后来在李三家柴火垛里找着了！这老东西手脚就没干净过！”
“对！我家去年挂在窗台下的腊肉也少了两条！”
“他连张寡妇家糊窗户的报纸都偷！”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村民们积压已久的怨气，瞬间被点燃了。
你一言我一语，把李三过去那些偷鸡摸狗的烂事全都抖落了出来。
舆论，已经完全成了一边倒的碾压。
杜守财看着眼前这几乎要失控的场面，知道今天这事要是不给个交代，以后他在屯里说话就没人听了。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板起脸。
“行了！”
他先是对着李泽：“李泽！你的人也打了，气也出了，这事就到这儿！再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这话是说给李泽听，也是说给众人听。意思是，你们已经报复回来了，见好就收。
接着，他转身对着围观的村民们挥了挥手。
“都散了！都散了！有啥好看的！天都黑了，不回家做饭啊！一个个闲的！”
村民们看热闹看得正起劲，虽然不情愿，但村干部发了话，也不好再围着。
人群慢慢散开，但议论声却没有停下。
“活该！打得好！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你看李山那熊样，还敢骂六爷，没打死他都是轻的。”
“等着瞧吧，这事儿没完！小虎他爹可是王老邪，出了名的护犊子，知道自己老弟被打了，非得扒了李三一层皮不可！”
声音渐行渐远，雪地上只剩下两拨人。
杜守财这才真正拉下脸，走到李三父子面前，指着李三的鼻子骂。
“李三！你个老不修的东西！多大岁数了，还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靠山屯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他又指着地上哼哼唧唧的李山。
“还有你！小畜生！连马六爷都敢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爹怎么教你的！”
李山被打得满脸是血，嘴里还不服气，含糊不清地嘟囔：“打了人还有理了……”
“啪！”
杜守财气得直接一个嘴巴抽了过去，虽然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你还敢顶嘴？骂长辈，你就有理了？偷东西，你就有理了？打小孩，你就有理了？”
杜守财连着三问，问得李家父子哑口无言。
“滚！都给我滚回家去！”杜守财指着屯子东头的方向，吼道，“再让我在屯里听见你们惹是生非，我直接把你们送到公社去办学习班！让你们好好学学怎么做人！”
说完，他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连李泽这边都没再多看一眼。
李三吓得一个哆嗦，看着杜守财的背影，不敢再多说一句。他颤颤巍巍地扶起大儿子，李峰也从地上爬起来，父子三人跟丧家之犬一样，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里。
这边，徐春林走到马六跟前，一脸歉意。
“六爷，对不住，让您老受气了。”
马六摆了摆手，弯腰去捡地上已经摔成两半的烟袋锅，脸上满是心疼。
李泽走上前，从他手里拿过那截烟杆。
“六爷，这管子摔坏了，修不好了。”
他看着老人落寞的样子，开口邀请：“上我家去吧，我那还有我爹留下来的好烟叶。让吴婶子给您炒俩下酒菜，今天这事，多亏了您，咱爷俩喝点。”
张大强和刘大明也跟着劝。
“是啊六爷，去泽儿家坐坐，暖和暖和。”
马六却摇了摇头，他性子孤僻，向来不爱跟人凑热闹。
“不去了，家里还有活。”
他从李泽手里拿回断掉的烟杆，揣进怀里，转身就要往山里的方向走。
他一个人住在山脚下的老林场里，离屯子还有一段路。
“六爷！”李泽喊住他，“天黑路滑，我送您一程。”
马六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含混的音节。
“嗯。”
李泽对着徐春林他们笑了笑。
“春林哥，你们先带小虎回去，找点药酒给他揉揉脸。我送送六爷。”
“行，那你也早点回来。”
徐春林他们带着心满意足的徐小虎，拎着那只失而复得的狍子，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雪地上，只剩下李泽和马六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李泽跟在马六身后，陪着他，一步一步朝着漆黑的山林走去。
“六爷，刚才那一下，解气不？”李泽没话找话。
马六没回头，闷闷地回了一句。
“打他爹，不如打他。”
李泽咧嘴笑了。
这老头，有意思。
“您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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