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 章 我可以按照法律的最低限制来处理
仅仅两个字,却仿佛一道惊雷,在祁同伟的脑海里炸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和那个声音的主人。
陈阳。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身体的记忆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祁同伟拿着电话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愣了几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有下属见他神色有异,关切地问了一句:“厅长?”
祁同伟像是被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他没有回答下属,只是对电话那头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略带沙哑的音调说了一句,“你等一下。”
然后转身,迈开长腿,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砰。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
祁同伟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却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电话里,那同样沉默的、属于她的呼吸声。
对于陈阳,他恨不起来。
上一世,他恨陈岩石,恨梁璐,恨所有践踏他尊严的人。
可唯独对陈阳,他的情绪是复杂的。
直到他向梁璐下跪求婚之后,他才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陈阳没有背叛他。
她写好了调动申请,准备放弃北京的一切,回到一无所有的他身边。
是陈岩石,用自己的性命做威胁,用“断绝父女关系”做逼迫,将她困在了京城。
她不是不选他,她只是在那场亲情与爱情的对决中,被那个所谓的“父亲”剥夺了所有选择的权利。
她没有丢下他。
她只是被命运和她的家庭,狠狠地丢下了。
她是一个逃兵,也是一个可怜人。
所以,祁同伟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女人。
他亏欠她一个未来,亏欠她一个本该属于他们的家。
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她这通电话的来意。
沙瑞金把陈岩石送了进来,王馥真找不到沙瑞金,或者说,沙瑞金不肯见她,那么,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儿来求自己。
电话那头的陈阳,似乎也终于鼓足了勇气,准备开口。
“同伟,我……”
“你不用说了。”
祁同伟打断了她的话。
祁同伟那句你不用说了,瞬间截断了陈阳准备了半天的话。
电话两端,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深沉的寂静。
陈阳握着手机,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知道她是为了父亲的事打来的。
他是不是在等她开口求饶,然后用最冰冷的话语来羞辱她,就像当年她父亲羞辱他一样?
这种等待,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架在火上炙烤的囚徒。
“如果是为了陈岩石的事,”祁同伟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我可以按照法律的最低限制来处理。”
陈阳愣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被嘲讽,被拒绝,被挂断电话。
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句。
按照法律的最低限制来处理。
这句话里,信息量太大了。
它既不是徇私枉法地放人,也不是公事公办地严惩。
它是一条线,一条由他祁同伟来划定的线。
这是一份人情,一份只给她的,巨大的,甚至可以说是烫手的人情。
“你……误会了。”陈阳的喉咙有些干涩,她定了定神,找回了自己作为京城副厅级干部的冷静,“我打电话来,只是想问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她不能接受这份人情。她没有资格。
祁同伟在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一声,“事情很简单。”
“有一个叫王开升的人,碰瓷了一个正在去医院救人的医生,陈岩石为虎作伥,因为他们两个人,导致一个老兵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然后死在了医院。”
“最后家属拿着死者的军功章来求公道。”
祁同伟的每一个字,都投进陈阳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她虽然远在京城,但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瞬间就嗅到了这件事背后那浓烈的火药味。
这里面的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可以大做文章的空间。
老兵维权,情绪激动。
陈岩石进去,可轻可重。
往轻了说,他是一个被蒙蔽的、爱护老战友的热心老干部。
往重了说,他就是一个倚老卖老、勾结他人进行敲诈勒索的罪犯。
关键,就看办案的人想把它定性成什么。
如果有人想运作,想保他,完全可以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那个叫王开升的人身上,陈岩石完全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可如果有人想借此做文章,那陈岩石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
而现在,那个手握“定性”权力的人,就是祁同伟。
“同伟……”她下意识地念着他的名字,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汇成了一句压抑了几十年的问话。
“你……恨我吗?”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阳甚至能听到电流穿过的滋滋声,和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她怕了。
她怕听到那个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没有。”
祁同伟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当年准备放弃北京的一切,写好了调动申请要回汉东,我知道。”
轰的一声。
陈阳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件被她埋在记忆最深处,连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往事,那个她人生中最大胆、也最无力的决定,他竟然知道。
几十年来,她一直以为,在祁同伟心里,自己就是一个在他最落魄时抛弃他的懦夫。
她用这层身份包裹自己,惩罚自己,也隔绝了所有关于汉东的过往。
可现在,他告诉她,他知道。
他知道她没有背叛,他知道她也曾为了他,准备与世界为敌。
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几十年的委屈、不甘、愧疚和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下。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因为剧烈的抽动而不住地颤抖。
“你……”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催促,也没有挂断。
他就那样,隔着千里,给了她一个可以放声痛哭的空间。
许久,陈阳才慢慢平复下来。
“谢谢你。”她擦干眼泪,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但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平静。
“不客气。”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近况,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来填补那几十年巨大的空白。
最后,还是陈阳先开了口。
“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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