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章 反哺
“你要面对的，是沙瑞金背后的人，是田国富背后的人，是无数双从京城伸过来的手。”
“他们不会再给你犯错的机会。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高育良的叮嘱，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把祁同伟推上去，也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明白。”祁同伟直起身，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坚毅。
只是这份平静之下，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从高育良的办公室出来，走在省委大院那安静的走廊上，祁同伟的脚步，前所未有的沉稳。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的脑海里，不再是沙瑞金那满头的白发，也不是高育良那略带疲惫的脸庞。
而是一张巨大的，无形的棋盘。
过去，他只是汉东这块小棋盘上的一个棋子，努力地想从“兵”，变成“车”，甚至变成能决定一小片战局的“帅”。
但现在，高育良用自己的政治前途作为代价，硬生生把他从这块小棋盘上拎了起来，放到了一个更高的，能俯瞰全局的位置。
他看到了更大的棋盘。
京城。
高育良说得没错，他要离开汉东了。
但这种“明升暗调”，和被发配充军有什么区别？
一个没有实权的职位，不过是一个体面的牢笼。
这不行。
他祁同伟的老师，就算要走，也必须走得风风光光，走到一个能继续呼风唤雨的位置上！
他萍水相逢，却视自己如子。这份恩情，他祁同伟必须报！
可是，怎么报？
他一个汉东省的副省长，手再长，也伸不到其它省去。
他在外面，没有任何根基，没有任何人脉。
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赵家。
赵景杰，赵蒙生。
那个他前几天还在忌惮，还在警惕的庞然大物。
那个让女儿祁瑶深陷其中的，他无法掌控的旋涡。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他刚刚还在想，如何让女儿远离那个复杂的圈子，如何保护她不受到伤害。
可转眼之间，这个圈子，这条线，竟然成了他唯一能够得着的，通往京城权力核心的跳板。
祁瑶和赵景杰的感情，到底能不能成？
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条线，已经搭上了。
只要搭上了，就有了操作的空间。
赵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赵立春随时会倒，可赵蒙生那一脉，开锅元勋，几乎不会倒。
赵蒙生的能量，到底有多大？他在京城，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对自己这个未来的“亲家”，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而未知，就意味着风险。
但同样，也意味着机会。
他不能把宝，全部压在女儿的爱情上。那种事情，太虚无缥缈。
他必须主动出击。
他要让赵家看到他的价值。
一个手握汉东公安系统，即将成为政法委书记的实权人物的价值。
他要让赵家明白，和他祁同伟结盟，不是扶贫，而是强强联合。
祁同伟在窗边站了很久。
一天的时间，就在这种高速的思虑和推演中，悄然流逝。
当窗外的天色，从明亮转为昏黄，祁同伟才回了家。
当车子缓缓驶入自家小院，那扇熟悉的铁门在眼前打开时，祁同伟才感到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推门下车，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客厅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暖黄色的，将他心头那份冰冷的算计，融化了一角。
推开家门，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高小琴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盘菜。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回来了？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她的腹部还很平坦，看不出任何变化。可是在祁同伟看来，她整个人，都仿佛被幸福包围。
祁瑶和赵景杰已经不在了，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开着，播放着晚间新闻。
祁同伟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我来吧。”他走上前，想接过她手里的盘子。
高小琴侧身避开，“别，刚从外面回来，手上都是凉的。快去洗手，就等你了。”
祁同伟没再坚持，转身走进了洗手间。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双手，也仿佛冲走了他一身的疲惫和杀伐之气。
餐桌上，四菜一汤，都是他爱吃的家常菜。
高小琴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遇到案子了？”
“还好。”祁同伟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动，“高老师他……应该要走了。”
高小琴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了然。
她没有多问官场上的事情，只是默默地给祁同伟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走了也好。”她轻声说，“这些年，高老师也累了。换个环境，清净一些。”
祁同伟嗯了一声，埋头吃饭。
他没有告诉她，高育良的离开，是为了把他推到更高的位置上。
他也没有说，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惊涛骇浪的局面。
这些事情，他一个人扛着就够了。
他只要一回到这个家，看到的，是安稳的她，和即将到来的孩子。
一顿饭，在沉默而温馨的气氛中吃完了。
祁同伟主动收拾碗筷，却被高小琴拦了下来。
“我来就行，你去看会儿电视，歇一歇。”高小琴把他推出了厨房，“别在这儿添乱了。”
祁同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熟练地洗着碗，水声哗哗作响。
祁同伟看着，有人给他洗手作羹汤。
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被轻轻地触动了。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
高小琴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靠着。
“怎么了？”
“没什么。”祁同伟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脸颊贴着她的头发，“就想抱抱你。”
高小琴关了水龙头，擦干手，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同伟，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记住，这个家永远是你的港湾。我跟孩子，都等你回来。”
这句话，比任何承诺都让祁同伟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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