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虎三侍卫…你的规矩倒挺别致

月光如水，将那人的轮廓勾勒得清晰，正是虎三。

他已换下了白日值守的侍卫服，穿着一身深色的常服，更显得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如松。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光沉静地看向她，显然并非偶遇。

柳红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握紧了袖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慌乱，努力让自己显得如往常般镇定自若，这才继续迈步朝他走去。

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柳红抬起眼，直接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带着她特有的爽利：“这么晚了，虎三侍卫在此，是有什么事吗？”

虎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先是掠过她发间那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玉兰银簪，眸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随即才重新落回她的脸上。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夜色已深，奉额驸之命，护送柳红姑娘回会宾楼。”他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尔泰体贴细心，考虑到柳红独自夜归，派府中护卫护送一程，合情合理。

柳红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想到那些源源不断送到会宾楼却从不署名的小物件，再听到这“奉额驸之命”的说辞，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她挑了挑眉，唇角弯起一抹略带戏谑的弧度：

“哦？原来是额驸好意。那真是有劳虎三侍卫了。”她特意将“额驸好意”几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些，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仿佛要看他能把这“公事公办”的架势撑到几时。

虎三的面色依旧沉静，只是喉结微微地滚动了一下。他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简洁的“请”的手势，动作干脆利落，完全是护卫的标准姿态。

“柳姑娘，请。”

柳红也不再追问，点了点头，率先向等候在旁的马车走去。虎三则落后她一步左右的距离，沉默地跟在身侧。

车夫是会宾楼的伙计，见他们过来，恭敬地掀开车帘。柳红弯腰上车，在帘子落下前的一瞬，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虎三利落地翻身上了旁边一匹骏马，动作矫健沉稳。

马车辘辘前行，长街寂静，只有车轮声在青石板上轻轻回响。谁都没有再开口，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柳红坐在微微晃动的车厢里，却能清晰地听到窗外不远处，那匹骏马平稳的蹄声。

这段回会宾楼的路，似乎突然变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的短。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伙计在外禀报：“姑娘，会宾楼到了。”

柳红定了定神，掀开车帘，一眼便看到虎三已经勒马停在一旁，正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他几步走到车前，依旧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沉默地立着，像是完成护送任务的最后一步程序。

柳红走下马车，站在会宾楼门前悬挂的灯笼下，晕黄的光线温暖地洒在她身上，也照亮了虎三半边冷峻的侧脸。

“有劳虎三侍卫护送，辛苦了。”柳红抱拳行了个简礼，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客气周全。

“分内之事。”虎三抱拳回礼，声音依旧平淡。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再次凝固。柳红以为他会就此告辞，转身离开。

然而，虎三却并没有动。他犹豫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她的发簪上，随即飞快地移开，看向她的眼睛，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几乎融进了夜色里：“那簪子…很衬你。”

柳红先是一怔，随即被他这副恨不得立刻逃走的模样给气笑了。她双手叉腰，向前逼近一步，仰头看着这个高大的侍卫，眼里闪着揶揄又明亮的光：

“你这呆子！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开口呢！”  她的声音带着笑，在静夜里格外清脆，“送了那么些东西，次次都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我会吃人不成？”

虎三被她突如其来的逼近和直白的质问弄得有些无措，耳根在月光下隐隐泛红。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飘忽了一瞬，才重新定住，低声道：“不…不合规矩。”

“规矩？”柳红挑眉，笑得更厉害了，“偷偷给姑娘家送胭脂水粉、发簪香囊就合规矩了？虎三侍卫，你这规矩还挺别致啊？”

这话带着明显的调侃，虎三的脸绷得更紧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好闷声道：“那…不一样。”

看着他这副笨拙又认真的样子，柳红心里的笑意渐渐化开，变成了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她不再逗他，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几分好奇和认真：“好了，不逗你了。那你现在怎么又肯开口了？”

虎三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没有躲闪。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因为，看到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发间的簪子，“你戴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没说明白看到了什么，但柳红却听懂了。

因为她戴上了他送的簪子，出现在他面前。这无声的回应，给了他开口的勇气。

这个认知让柳红的心轻轻一颤。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却心思细腻的汉子，忽然觉得，那些藏头露尾的举动，似乎也变得情有可原，甚至…还有点可爱。

“呆子！我若是不戴这簪子，你还打算憋一辈子不成？”柳红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想要捉弄他。

柳红这句话问得虎三身形一顿，他抬起头，目光里竟有种罕见的执拗。

“会等。”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等到你觉得合适，或者…我攒够勇气那天。”

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眼神专注得让柳红心头一跳。她忽然发现，这呆子认真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慑人。

“那你现在勇气攒够了？”她故意挑眉，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簪头的玉兰花。

虎三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停驻，喉结微动。“看见你戴它赴宴，”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比我想象中的更好看。”

这话直白得让柳红耳根发烫，方才调侃人的气势瞬间弱了三分。她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所以那些胭脂水粉，也是你攒勇气的法子？

“柳青说…”虎三突然冒出这句，见柳红蓦然睁大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声音更低了些，“他说…姑娘家会喜欢这些。”

柳红这下真愣住了——她大哥居然掺和进来了？难怪那些物件都挑得那么恰到好处，既合心意又不显逾矩！

“我大哥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军师？”她真是哭笑不得，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原来这份沉默的守护，早已得到了身边最亲之人的默许甚至助力。

“每次…选礼时，会顺道多问一句。”虎三老实交代，耳廓在月光下透着红。

她看着眼前这个连“讨好”人都透着认真和笨拙的汉子，忽然觉得，那些藏头露尾的举动，非但不恼人，反而显得格外珍贵。

“虎三。”她忽然地唤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下定决心的爽利。

“我在。”他立刻应声，身形挺得更直，像是等待指令。

“下回，”柳红的嘴角扬起一抹明朗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别再偷偷摸摸了。”

她向前踏出一步，发间的玉兰簪子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微光。

“会宾楼二楼临窗的雅座，新到了上好的庐山云雾。”她的声音清晰而坦然，“茶香景致都好，适合…光明正大地说话。”

虎三瞳孔微震，沉寂的眼眸里亮得惊人。他抱拳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化为一个极其郑重、甚至带着些许颤音的回应：

“好，必准时赴约。”

夜色温柔，笼罩着这对终于打破了沉默的男女。会宾楼的灯笼在他们身后投下温暖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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