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漱芳斋的‘不速之客’

初夏的风里带了一丝热意，轻轻穿堂而过，烛火在风中摇曳，将漱芳斋窗棂上的雕花投影在地上，如同纠缠不清的心事。谁也没注意到，漱芳斋的朱漆院门外，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伫立了良久。

永琪的手指深深掐进门框的木头里，月白色的常服被夜露浸透，冰凉地贴在身上。他听着里面紫薇和尔康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扎进心里。当听到“三日后前往五台山”时，他的身体猛地一晃，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倒。

永琪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宫墙上，月光将他修长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听到小燕子说要绕道去济南祭拜紫薇娘亲时，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我的小燕子，果真是最好的姑娘...”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被夜风吹散。

他的姑娘明明那么伤心了，却惦记着紫薇的娘亲…

永琪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被屋内习武多年的尔泰敏锐地捕捉到了。只听“唰”的一声，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已经破窗而出，直指永琪咽喉。

“五阿哥？！”尔泰急忙收剑，剑尖在永琪颈间三寸处硬生生停住，剑风却已划破了他的脖颈，永琪的脖颈处渗出一丝不明显的血液。

屋内烛火大亮，紫薇惊慌地推开门，廊下的宫灯映照出永琪惨白的脸色。他月白色的衣袍上沾满夜露，双眼无神，哪里还有半分皇子威仪。

“永琪…”紫薇惊呼，手中的方帕猛然攥紧。

永琪的喉结微微滚动，脖颈间那道细小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他抬手轻触伤口，指尖沾上一点猩红，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尔泰在门外轻咳一声："五阿哥，您的伤..."

永琪却恍若未闻，目光直直望向屋内——小燕子正坐在椅子上，永琪的目光落在小燕子指尖未干的墨渍上，—那是写信时才会留下的痕迹。永琪突然想起方才在门外听到的"三日后启程"，心口像是被重锤击中。

小燕子在看到永琪的一瞬间，下意识将手藏到身后，却不小心碰翻了案几上的砚台。浓黑的墨汁泼洒开来，在宣纸上晕染出一片混沌，就像他们此刻理不清的纠葛。

“你在写信。”永琪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是要写…给我的诀别信吗？”

窗外突然拂过一阵微风，吹得窗柩上的窗纸哗啦作响。一滴墨从案几边缘坠落，在地板上溅开，像极了那日小燕子吐在帕子上的血。

“你来做什么…”小燕子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刀子般扎进永琪心里。

永琪的身子晃了晃，脖颈间的血痕在烛光下泛着暗红。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里面是几块碎成渣的枣泥糕。

“你最爱吃的…”永琪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我偷偷藏了一路…”

小燕子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看着永琪手心那些糕点碎屑，想起今晨在慈宁宫自己强忍着恶心吃下的那块枣泥糕。

“何必呢…”她别过脸，泪水却砸在永琪手背上，“十五过后，你就是别人的…”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烛火剧烈摇晃，皇上踏着夜色迈进门槛，明黄色龙袍上还沾着夜露。他的目光扫过满室狼藉——破碎的茶盏、翻倒的砚台、永琪染血的衣领，最后落在小燕子惨白的脸上。

“小燕子，”皇上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你这漱芳斋今晚倒热闹。”

小燕子慌忙要跪，却被皇上抬手制止。皇上走近几步，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方熟悉的帕子——正是今晨小燕子落在慈宁宫的，上面还沾着枣泥糕的碎屑。

“朕的御膳房，”皇上慢条斯理地说，“还不至于寒酸到让公主吃碎点心。”

永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

尔泰默默退到一旁，紫薇红着眼眶轻轻带上了房门。月光从破了的窗纸漏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河般的亮线。

皇上的声音不似平日威严，反而带着几分疲惫，“小燕子，去五台山的物品可收拾好了？朕给你又准备了一些你平时爱吃的东西，过一会小路子会把东西送到漱芳斋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对了，皇后和令妃也给你们三个丫头准备了不少东西，整个皇宫的东西怕是要被你小燕子全带走了。”

小燕子怔怔地望着皇阿玛，她突然发现皇阿玛的眼角多了几道细纹，鬓边也添了几丝白发。她鼻子一酸，想起这些年乾隆对她的百般宠爱——从大杂院的野丫头到固伦和安公主，皇阿玛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

“皇阿玛…”小燕子哽咽着跪下，“儿臣…儿臣…”皇上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永琪，大婚需要准备的可准备好了，这么晚了，你不在永和宫休息，怎么跑来漱芳斋了？”

永琪闻言浑身一颤，脖颈间的血痕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缓缓抬头，眼中交织着痛苦与决绝："皇阿玛，儿臣…听闻尔泰回来了，想来看看他，顺便来向公主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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