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抵达“黑水荡”的核心区域

夜色是他们最好的掩护，却也掩盖了前路的无数危险。离开河神庙后，在萧剑的带领下，一行人不再走任何可见的路径，而是彻底潜行于芦苇荡、沼泽地和崎岖的河岸野地之中。

脚下的路变得更加难行。淤泥时常没过小腿，冰冷而粘稠，每一次拔脚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茂密的芦苇叶边缘锋利，不时在人们脸上、手上划出细小的血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腐烂植物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尔泰的伤势成了最大的拖累。尽管他意志顽强，但失血、寒冷和持续的跋涉极大地消耗着他的体力，他的脸色在微弱的月光下白得吓人，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几乎完全依靠尔康和柳青的搀扶才能前进。小燕子、紫薇和晴儿也早已筋疲力尽，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萧剑始终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音，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耳朵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他时不时会突然停下，举起手臂，众人便立刻如同石雕般凝固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止，直到他确认安全后才再次前行。

就这样艰难地行进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河水变得更加湍急，水道也变得错综复杂起来，出现了许多岔口和被水淹没的暗桩。岸边开始出现一些人为修整过的痕迹——断裂的缆绳、破损的筏子、甚至一些隐藏在芦苇丛中的瞭望台骨架。

萧剑再次停下，示意众人蹲下隐蔽。他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一片黑压压的水域和其后方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巨大阴影，用极低的声音道：“前面就是黑水荡的核心区域了。看到那片黑影了吗？那就是‘翻江龙’的水寨。”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中都是一凛。

那水寨依着一段险峻的河湾而建，背靠陡峭的山壁，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寨墙由粗大的圆木和毛竹搭建而成，高出水面许多，墙上似乎有火光闪烁，隐约可见人影走动——那是巡逻的哨兵。

水寨前方水面开阔，但水下隐约可见交错的黑影，显然是布置了防止船只靠近的障碍物。只有一条狭窄的水道可以通往寨门，水道两侧可能还有暗哨。

防守之严密，远超想象！

“果然龙潭虎穴…”尔康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强攻根本不可能，就算他们全员无损状态，面对这百十号亡命徒和如此地利，也毫无胜算。

“必须智取。”萧剑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水寨的布局，“我们需要更近一点，找到观察哨的盲点，摸清他们换岗的规律。”

他带着众人，如同壁虎般贴着陡峭的河岸，利用茂密的水生植物和岩石阴影作为掩护，又艰难地向前潜行了一段距离，最终在一处芦苇异常茂密、且能隐约听到寨墙上巡逻脚步声的河湾凹陷处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不能再近了。”萧剑示意大家隐藏好，“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众人匍匐在冰冷潮湿的泥泞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仔细地观察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愈发深沉。寨墙上的火把噼啪作响，巡逻的匪徒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又远去。偶尔有船只从寨门进出，需要对上复杂的口令。

尔康和萧剑凭借过人的目力和记忆力，努力记录着哨兵的数量、位置、换岗的时间间隔以及口令的规律。班杰明则凭借着画师对细节的敏锐观察，默默记下水寨的结构布局和可能的薄弱点。

小燕子紧紧挨着紫薇和晴儿，虽然又冷又怕，但看着尔康他们专注而坚毅的侧脸，心中也涌起一股勇气。她暗暗发誓，绝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隐蔽得天衣无缝之时——

“哗啦！”一声水响从他们藏身不远处的水面传来！

不是他们的人！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紧接着，寨墙上一声厉喝响起：“谁？！下面什么动静？！”

一道火把的光柱立刻扫向他们藏身的这片芦苇荡！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被发现了？！血液几乎凝固！难道被发现了？！在这龙潭虎穴的门口暴露，绝对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咕呱——咕呱——咕呱——”  一阵急促而响亮的蛙鸣声，突然从火光扫射区域的另一侧、更靠近寨墙根部的芦苇丛中响起！那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充满了受到惊扰后的惊慌感。

紧接着，又是一阵更大的“扑通”声，仿佛有什么不小的东西被惊得跳入了深水区。

寨墙上的匪徒显然被这动静吸引了，火把的光柱立刻转向了蛙鸣响起的方向。

“妈的！原来是只癞蛤蟆！”墙上的匪徒笑骂起来，松了口气，“吓老子一跳！这鬼地方，晚上就是这些玩意儿多！”  “小心点总没错！龙爷吩咐了，这几天眼睛都放亮些！”另一个声音说道，但警惕性显然已经降低。  火把的光柱又在附近水面随意扫了几下，没有发现异常，便缓缓移开了。

芦苇丛中，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这才缓缓落回原处。所有人背后都惊出了一层白毛汗。

尔康和萧剑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班杰明。只见班杰明微微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示意这次不是他干的。

那会是谁？

就在这时，萧剑的眼神猛地一凝，他极其轻微地指了指不远处一片微微晃动的芦苇。只见那芦苇晃动了几下，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竟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自制的简陋鱼叉，显然刚才是在这里摸鱼或者抓青蛙，不小心弄出了声响，又机灵地模仿蛙叫引开了匪徒的注意！

那小男孩也看到了隐藏在芦苇丛中的尔康一行人，吓得瞪大了眼睛，张嘴就要叫——

“别出声！”萧剑反应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同时手腕一翻，一枚铜钱精准地弹到了小男孩面前的水面上，发出轻微的“叮”一声。

小男孩被这手功夫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惊呼又咽了回去，惊恐地看着这群突然出现在黑暗中的不速之客。

萧剑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剩下的干粮。他朝着小男孩晃了晃油纸包，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出一个“安静”和“过来”的手势，眼神虽然锐利，却没有恶意。

小男孩看着那油纸包，咽了口口水，眼中挣扎了一下。他显然饿坏了，最终对食物的渴望战胜了恐惧。他像只水獭一样悄无声息地滑过水面，接过了萧剑手中的干粮，然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尔康立刻明白了萧剑的意图。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和善，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小孩，你是这附近的人？怎么晚上来这里？”

小男孩狼吞虎咽地吃着干粮，含糊不清地小声道：“…我…我就住在那边滩子上…跟我爷爷…晚上…晚上来这里摸点鱼…换吃的…”他指了指水寨相反方向的黑暗处。

“你经常来这里？对这里熟吗？”萧剑低声追问。

小男孩点了点头，似乎因为食物而放松了一些警惕：“熟…这芦苇荡里…我哪儿都去过…”

尔康和萧剑眼中同时闪过一抹亮光！这简直是天赐的机遇！

“那你知道…怎么能偷偷进那里面去吗？”尔康指着远处戒备森严的水寨，声音压得极低。

小男孩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恐惧的神色，猛地摇头：“不…不行…那里是龙爷的地方…不能去的…会被打死的！”

“别怕，”萧剑的声音放缓了些，又递过去一小块肉干，“我们不是坏人，是来…找龙爷商量事情的，但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告诉我们，这些给你。”他又拿出了一些铜钱。

食物的诱惑和萧剑看似平静的语气起到了一些作用。小男孩犹豫了很久，看了看手里的肉干和铜钱，又看了看远处可怕的水寨，最终小声道：“…有…有一个地方…以前运柴火的小水道…好像…好像能通到里面厨房后面…但是…但是很久没人走了…不知道还通不通…而且那里水很深…还有水蛇…”

一条废弃的运柴水道！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比起正面强攻或者从防守严密的主水道潜入，这无疑是一条可能的捷径！

尔康和萧剑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萧剑将剩下的干粮和铜钱都塞给了小男孩，郑重地低声道：“谢谢你了，孩子。今晚你没见过我们，记住，否则会有大麻烦，快回去吧。”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紧攥着食物和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芦苇丛里。

危机再次化解，甚至还意外获得了一条可能通往水寨内部的路径！

然而，这条水道是否真的畅通？里面是否还有别的机关或守卫？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但无论如何，这是他们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尔康和萧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准备一下，”尔康对身后紧张的众人低声道，“我们可能要下水了。”

目标，那条废弃的运柴水道！龙潭虎穴的核心，似乎终于向他们露出了一丝缝隙。

消息在众人间无声传递，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水，意味着要再次潜入这冰冷漆黑的河水，进入一条完全未知、可能布满危险的地下通道，直抵匪巢最深处！但此刻，他们没有退路。

萧剑根据小男孩模糊的指引，凭借着对地形和水流的敏锐感知，带领众人沿着陡峭的河岸又悄无声息地向前摸索了一段距离。最终，在一片几乎被茂密芦苇和水草完全覆盖的河湾处，他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萧剑拨开层层叠叠的植物，一个黑黢黢、半没在水下的洞口露了出来。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通过，里面散发出浓重的淤泥和腐朽物的气味，深不见底。

“我先进去探路。”萧剑毫不犹豫，低声说道，“豺大，你跟我身后接应。其他人原地等待信号。如果一炷香后我们没有出来，或者里面有异常动静，尔康，立刻带领大家撤离，另想办法！”

“萧兄！”尔康想阻止，这太危险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萧剑打断他，语气沉稳，“这是最快也是最可能成功的路径，必须一试。”他看了一眼小燕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深吸一口气，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漆黑的洞口，瞬间被黑暗吞噬。

豺大紧随其后。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尔康紧握着剑柄，死死盯着那无声的洞口。小燕子紧紧抓着紫薇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心脏狂跳，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从洞里传来的声响。

就在时间快要到一炷香，尔康几乎要绝望时——

洞口的水面微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是豺大！他对着尔康等人做了一个“安全”和“跟上”的手势！

成功了！萧剑找到了通路！

众人心中一阵狂喜，但立刻压下情绪。尔康迅速安排顺序：“班杰明，你第二个，护着尔泰跟我进来！柳红，你带着小燕子、紫薇、晴儿中间！狼二豹四，你们断后！虎三，你看住王魁，最后一个进！”

没有犹豫，众人依次深吸一口气，潜入了冰冷刺骨、漆黑一片的水道。

水道内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加糟糕。水流湍急冰冷，空间极其狭窄，只能勉强容人躬身通过，有时甚至需要完全没入水中潜行。四周洞壁滑腻无比，布满了黏糊糊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水生生物。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淤泥和腐烂木材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更可怕的是，水道内部岔路不少，若非萧剑沿途用匕首刻下了极细微的标记，根本不可能找到正确方向。有时还会遇到坍塌的障碍，需要费力清理才能勉强通过。

尔泰的伤势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雪上加霜，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每一次憋气潜行都耗尽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全靠尔康和班杰明死死架着他前进。小燕子、紫薇和晴儿也吃尽了苦头，冰冷的河水冻得她们牙齿打颤，黑暗和狭窄的空间带来巨大的恐惧，但她们都咬着牙坚持着。

不知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到达极限时，前方的萧剑终于停了下来。

他示意众人噤声，极其缓慢地向上浮起。

众人跟着缓缓上浮，头顶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木质结构。萧剑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撬开一道缝隙，一丝微弱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碗碟碰撞声传了进来！

透过缝隙望去，外面似乎是一个堆满了柴火和杂物的潮湿角落，连接着一个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大厨房！灶火熊熊，几个厨子和帮工正在忙碌地准备食物，大声吆喝着，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油烟味。

他们成功了！这条废弃的运柴水道，果然通往水寨厨房的后方！

萧剑轻轻合上缝隙，对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先潜在水下，等待时机。

现在，他们就像一把尖刀，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翻江龙”的心脏地带。但如何出去？如何在这满是敌人的巢穴中行动？如何找到“翻江龙”并拿到证据？每一步，都依然危机四伏。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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