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萧剑妥善安排报恩的姑娘

车队再次启程，离开了驿站，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五台山方向行进。山间的空气愈发清冽，景色也越发雄奇，但众人的心情却比昨日多了一份沉静，或许是因为清晨那场关于恩情与责任的插曲。

小燕子没有再骑马，而是和紫薇、晴儿一同坐在马车里。她抱着雪球，看着窗外不断向后掠过的山景，有些出神。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的身影，总在她眼前晃动，让她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马车轱辘压过路面，发出单调的声响。

骑行在马车旁的尔泰，心里也还惦记着早上的事，一方面觉得轻松，一方面又有点莫名的不是滋味，只能时不时地找话题隔着车窗和小燕子说两句，确认她没有因为那个姑娘的请求而不快。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车队后方远处，一个瘦小的、穿着粗布衣裳的身影，正利用树木和山石的掩护，跌跌撞撞、却又异常执着地悄悄跟着他们。

正是那个清晨来道谢的姑娘。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异常坚定。恩公们不让她跟随，她明白那是贵人们的好意，但她心里那份报恩的念头却如同野草般疯长。安葬了父亲，了却了最大的心愿后，她觉得自己这条命就是恩公给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报答。哪怕只是远远跟着，看到恩公们平安到达目的地也好；或者……或许能找到机会，哪怕只是做最粗重的活计，伺候他们一程呢？

山路崎岖，她一个弱女子，跟着车队的速度十分吃力，好几次差点摔倒，裙摆被荆棘划破，手掌也擦伤了，她却咬紧牙关，抹一把汗，继续跟上去。目光始终牢牢盯着前方那辆最华贵的马车和骑马护在旁边的尔泰。

车队中途在一处平坦地休息时，萧剑如同往常一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来路。他的视线忽然在某处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远处山道拐弯的地方，似乎有个身影一闪而过，躲到了树后。

那身影……有些眼熟。

他不动声色，没有立刻声张。等车队再次启程后，他故意放慢了马速，落在队伍最后方，状似观察地形，实则留意着后方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身影又出现了。她跟得更小心了，但萧剑何等眼力，立刻便认出了正是早晨那个姑娘。

他心中了然，却没有立刻上前驱赶。他看得出那姑娘并无恶意，只是固执得可怜。他打马追上尔康，低声将情况告知了他。

尔康闻言，也是无奈一叹：“这姑娘…倒是重情重义，只是未免太过固执了。这般跟着，山高路远，她一个女子太危险。”

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强行驱赶未免不近人情，但也不能任由她这样冒险跟下去。

尔康策马来到小燕子的马车旁，敲了敲车窗。

车窗推开，露出小燕子和紫薇好奇的脸。

“小燕子，”尔康语气如常，带着一点闲聊的口吻，“刚才休息时，我好像看到后面有个身影跟着，看着有点像昨天那个卖风车的货郎，他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你要不要看看你的风车还在不在？”

他故意说得含糊，找了个借口。

小燕子一听，信以为真，连忙低头检查放在车厢角落的那个已经有些耷拉的风车：“在呀…没丢…”她说着，下意识地探出头，顺着尔康示意的方向往后望去。

山路曲折，距离尚远，但她依稀能看到，在车队后方很远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小小的、模糊的、正在艰难前行的身影。那身影穿着素色的衣服，在山路上显得格外渺小和孤单。

根本不是什么货郎！

小燕子瞬间明白了！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

是那个姑娘！她竟然一直跟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有惊讶，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酸楚的感动和强烈的担忧！

“她…她怎么那么傻！”小燕子的声音一下子带上了哭腔，眼圈立刻就红了，“这山路这么难走！她一个人怎么跟得上！出事了怎么办！”

她急得抓住车窗框，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去。

紫薇和晴儿也看到了，同样面露忧色。

尔康见目的达到，便温声道：“别急。我让豺大去一趟，给她些盘缠，再好好劝劝她，让她回家去。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跟着冒险。”

过了一会儿，一匹骏马去而复返，马上却不止豹大一人！

方才那个执意跟随的姑娘，此刻竟坐在豺大的马背上，一同回来了！她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泣，双手却紧紧抓着马鞍，显然是被豺大“请”回来的。

豺大在距离马车几步远的地方勒住马，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又小心地将那姑娘扶了下来。那姑娘脚一沾地，立刻又朝着马车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次却是对着小燕子的车窗。

“小姐！恩公！”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声音因哭泣和奔波而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恳求，“求求您！求求您们别赶我走！我知道我笨手笨脚，不配伺候各位贵人…可我…我真的无处可去了！”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诉说着：“爹娘都没了…房子…房子为了给爹治病早就卖了…族里的叔伯…他们…他们只想把我随便嫁了换彩礼…我回去…我真的没有活路了…”

她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抵在冰冷的山石上，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求小姐和各位恩公收留！我不要工钱！只要一口饭吃，有个地方遮风挡雨…我什么活儿都能干！洗衣、做饭、劈柴…我都能学！求求你们了…别把我一个人丢下…”

原来，她执意跟随，不仅仅是为了报恩，更是因为…她已经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了。之前的倔强和坚持，不过是绝境中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本能。

这番哭诉，字字泣血，句句辛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让人心碎。

小燕子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她猛地推开车门，就要跳下去，被旁边的紫薇和晴儿急忙拉住。

“你…你别这样…快起来…”小燕子隔着车门，对着那姑娘哽咽着喊道，自己的声音也抖得厉害。她最能体会这种孤苦无依的绝望，因为她也曾经历过。

尔泰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拳头攥得紧紧的，看向尔康和萧剑：“哥！萧剑！这…”

尔康眉头紧锁，面露难色。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并非小事，何况他们此行并非游山玩水，而是有要事在身。

萧剑目光深沉地看着地上那个哭得几乎晕厥的姑娘，又看了看马车里哭成泪人的妹妹。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冷静却带着一种决断力，问的是豺大：“她所言属实？查证过了吗？”

豺大立刻拱手回道：“回萧爷，方才劝阻时，她情绪激动，确实提及家中房产已变卖，族人逼迫之事。属下粗略打听过附近山民，所言…大致不差。确是孤苦无依。”

萧剑闻言，不再犹豫。他翻身下马，走到那姑娘面前，并没有立刻扶她，而是沉声道：“你先起来。哭解决不了问题。”

他的声音自带一股威严，那姑娘被震慑住，抽噎着，怯生生地抬起头。

萧剑的目光扫过她破损的衣裙和擦伤的手掌，继续道：“我们此行前往五台山，路途不便，且有要事，无法带着你。但既然你已无家可归…”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马车方向，显然考虑到了小燕子的心情，做出了决定：“豺大。”

“属下在！”

“你即刻安排两名稳妥之人，护送这位姑娘返回济南府。去找我父亲安置的旧部，将她安顿在可靠的织坊或绣庄做学徒，寻个正经活计，务必确保她衣食无忧，无人欺辱。所需银两，我来支付。”

这个安排，既解决了这姑娘的生存问题，给了她一条切实的活路，又避免了带着她上路的诸多不便，可谓周全。

那姑娘听完，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驱赶，不是施舍一点银钱打发，而是…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尔康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补充道：“萧剑安排得极好。姑娘，学一门手艺，靠自己双手吃饭，堂堂正正，这才是长远之计。比跟着我们风餐露宿强上百倍。”

小燕子也听明白了，连忙趴在车窗上，带着哭音急切地劝道：“对啊对啊！姑娘，你快听我哥的！去学手艺！好好过日子！这样最好！真的！”

那姑娘看看萧剑，又看看尔康，再听听小燕子的话，终于明白了这是真正为她着想的最好安排。她不再是绝望地哭泣，而是感激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再次重重磕头，这次是满怀希望和感恩：“谢谢…谢谢恩公！谢谢小姐！谢谢各位贵人！小女子…小女子一定好好学！绝不辜负各位的大恩大德！”

豺大领命，立刻去安排人手和车辆。

一场意外的风波，终于以一种最妥善的方式平息了。车队暂时停下休整，等待豹大安排妥当。

小燕子看着那姑娘被扶上一辆临时雇来的小车，逐渐远去，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擦干眼泪，虽然心情依旧有些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帮助他人找到出路的欣慰。

她看向哥哥萧剑，眼中充满了依赖和崇拜：“哥，你真厉害！”

萧剑只是淡淡笑了笑，翻身上马：“走吧。”

车队再次启程，山风拂过，吹散了之前的阴霾。这一次，后方再也没有那个执着跟随的孤独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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