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皇额娘——她，什么都知道

小燕子刚走到坤宁宫门口，还没等守门的太监通报，里头似乎早就得了信儿，一个机灵的小太监立刻扯着嗓子，声音又亮又脆地朝里面通传：“固伦和安公主到——！”

这一声通报，清晰响亮，带着十足的恭敬，瞬间传遍了坤宁宫的前庭。

小燕子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收敛了一些过于跳脱的步伐，但嘴角那迫不及待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

通报声刚落，坤宁宫的正殿门帘便从里面掀开，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容嬷嬷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比往日更加真切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就要行礼：“奴婢叩见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容嬷嬷快起来！”小燕子赶紧上前虚扶了一下，“皇额娘在里头吗？我来看她！”

“在呢在呢！”容嬷嬷笑着侧身引路，“娘娘早知道公主要来，正盼着呢！快请进！”

殿内，皇后正端坐在暖榻上，手里虽拿着本书，目光却频频望向门口。听到通报声和外面熟悉的、带着急切的脚步声，她早已放下了书卷，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当小燕子那抹鲜亮的鹅黄色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皇后的目光立刻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了一遍。

小燕子一进殿，目光就锁定了暖榻上的皇后，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声音又响又亮，带着满满的思念和欢喜：“皇额娘！我回来啦！我好想您啊！”

她冲到榻前，才想起要行礼，赶紧刹住脚步，规规矩矩地福下去：“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看着她这毛毛躁躁却又真情流露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哪里还舍得让她把礼行完，早已伸出手去拉她：“快起来！快到额娘身边来坐！让额娘好好瞧瞧！”

她拉着小燕子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慈爱地在她脸上、身上细细端详，眉头微微蹙起：“好孩子，这一路你受苦了…光是听豺狼虎豹的复命，本宫就听得心惊胆战…你这一路上真的受了太多苦了…”皇后这话一出，带着明显的哽咽和后怕，那双总是威严沉静的眼睛此刻微微泛红，紧紧攥着小燕子的手，力道大得甚至让她有些发疼。

“豺狼虎豹的复命”…小燕子瞬间就明白了！肯定是豺大他们回来后，将路上的遭遇以及其他她不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禀报给皇额娘了！

看着皇额娘这副心疼的掉眼泪的模样，小燕子的心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她反手紧紧回握住皇后的手，赶紧摇头，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却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没有没有！皇额娘您别听他们夸大其词！就是…就是一点点小意外！真的！您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她甚至夸张地晃了晃脑袋，证明自己完好无损：“而且尔泰他们保护得可好了！一点都没让我伤着！就是…就是跑的时候急了点，可能掉了两斤肉…”她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眼睛却也跟着红了，“皇额娘您别难过，我以后一定多吃点，很快就能胖回来！”

皇后看着她强颜欢笑还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模样，心里更是酸涩难当。这孩子，在外面经历了那样大的凶险，回来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害怕，只顾着怕她担心。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小燕子明显清减了的脸颊，指尖微颤，声音哽咽：“还骗额娘…刚出宫没多久你就突发高热，险些没熬过，好不容易挺过这道难关了…你们一行人又在德州遇袭…”

皇后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额娘真的不敢想像…你在济南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该有多痛苦…才会丧失求生意志…你还骗额娘…那晚的火那么大…若是…若是尔泰晚去一步…”她几乎不敢想象那后果，声音堵在喉咙里，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只是红着眼睛，一遍遍地看着她，仿佛要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

皇后滚烫的泪珠，一滴、两滴…重重砸在小燕子的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仿佛直接烫进了她的心里，将她所有强撑的坚强和伪装瞬间击得粉碎。

原来…皇额娘什么都知道。

知道那场几乎夺去她性命的高热是如何凶险，知道德州遇袭时刀光剑影的惊心，知道她在济南得知血海深仇时的崩溃与绝望，甚至知道她曾一度想要放弃生命…

这些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痛苦和脆弱，原来早已通过豺狼虎豹的禀报，一字一句如同凌迟般刻进了皇额娘的心里。皇额娘就在这深宫之中，为她承受着加倍的煎熬与恐惧。

而那场大火…不过是这漫长提心吊胆中的最轻的一重惊吓。

小燕子看着皇后那双盛满了无尽心疼和痛苦的眼睛，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的话语，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巨大的酸楚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原来她不是一个人扛过来的，原来她的痛苦，皇额娘都感同身受，甚至加倍地痛着。

“额娘…”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撒娇和安慰的抽泣，而是彻底放开声的痛哭。她猛地扑进皇后怀里，紧紧抱住她，眼泪汹涌而出，瞬间就打湿了皇后衣襟。

“额娘…我当时好怕…好难受…”她哭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发烧的时候…好像快要死掉了…什么都看不见…我听到有好多人在叫我…可是我醒不过来…”

“在德州…那些坏人…箭飞过来…尔泰他们浑身是血…”

“在济南…我知道…我知道了我爹娘…他们死得好冤…我好恨…可是…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活着…”

她将那些深埋心底、从未对人言说的恐惧、无助、绝望和挣扎，在这一刻，对着这个为她揪心了太久的母亲，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皇后紧紧抱着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心如刀绞，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落。她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脊背，声音破碎而哽咽：“额娘知道…额娘都知道…苦了你了…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她没有说什么“都过去了”的空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哭，用自己的怀抱告诉她：额娘在这里，额娘都明白，额娘和你一样痛。

这一刻的坤宁宫，没有皇后的威严，没有公主的仪态，只有一对相拥痛哭的母女。

窗外的夕阳无声地洒入殿内，将相拥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仿佛连光阴都不忍打扰这份沉重却真挚的情感交融。

不知哭了多久，小燕子的哭声才渐渐转为低低的抽噎，情绪宣泄过后，一种奇异的平静和疲惫笼罩了她。她靠在皇后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听着皇后沉稳的心跳，感受着她轻柔的拍抚，仿佛漂泊许久的小船终于回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皇后用手帕仔细地替她擦去满脸的泪痕，自己的眼眶依旧红肿，声音却变得无比温柔和坚定：“都哭出来就好了。以后有额娘在，断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你。那些过往的债，额娘和你皇阿玛，一定会替你，替萧家讨回来！”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护犊的狠厉。

小燕子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皇后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维护和疼惜，心中那片因身世而荒芜冰冷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温暖的泉水，开始一点点复苏。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却无比依赖地唤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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