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少年哭得悲伤
谢澜手上的动作没停，“说什么傻话呢，长公主府才是你的家。”
“可是兰院也是我的家。”
谢昱撅着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嗯。”
谢澜轻轻一声嗯，似有似无。
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很快就收拾了一叠衣物。
“先带一部分走吧，剩下的以后让下人送过去。”
这些日子侯府给谢昱定制了好些衣物，一个包袱装不下。
屋子不大，但到处是谢昱的痕迹。
他的字画，他的课本，他的笔墨纸砚，他喜欢的小玩意儿……
“三哥，别收拾了。”谢昱的声音有些大，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响亮。
谢澜顿了顿，随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长公主还在等着呢，而且外面天都快黑了，不快点，怎么行。”
谢昱气愤地走到谢澜面前，占据了谢澜的视线余光。
谢澜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去另一边收拾衣物。
他忙得厉害，好像有人在背后赶着他，让他快点快点，再快点。
“三哥！”
谢昱看不下去了，忽然摁住他的手。
“别收拾了，我们说说话，好不好？以后，想说话的机会不多了。”
谢澜睫毛轻颤，他扯了扯嘴角：“好，我们……说说话。”
两个人来到案桌前，面对面坐着。
他们还年少，相伴的日子里，学习占据了绝大部分时间。
案桌上，有他们好多回忆。
他们争论过，说笑过，打闹过。
谢昱短短十三年的时光，谢澜占了七年。
在后院的那些年，他们在黑暗中互相取暖，给予彼此为数不多的温暖，支撑着对方走下去。
现在回想，他们搬进兰院原来还不到一年。
吃了那么多苦的两兄弟，一点甜就能品味许久。
可兰院给予的甜太多太多了，也许他们提前消耗了太多甜，所以才会有今晚迫不得已的分别。
“三哥，董先生今日布置的课业我在董府已经完成了，明日你帮我交给他。”
“嗯。”
“院子里种的海棠树，记得让下人早晚浇水。”
“好。”
“明日起不能给义母请安了，你去安和院时，记得替我说一声。”
“好。”
“大嫂有了身孕，我买的贺礼就在箱子里，本来打算这几天送的，三哥，你有时间替我送吧。”
“好。”
“若是大姐和江大人定亲了，一定要告诉我啊，我要准备一份大贺礼。”
“嗯。”
谢昱絮絮叨叨，侯府里每个人都想到了，连院子里的花也惦记了，唯独眼前的人，他没有提起。
他明明想笑的，可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了。
嘴巴张了几次，喉咙像是哑了，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千言万语凝在胸腔，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可，他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只手轻轻擦过他脸上的泪。
谢澜撑着案桌，探过身替谢昱擦眼泪。
“哭什么，太高兴了是不是。”
谢昱不说话，一味看着谢澜静静的掉眼泪。
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桃花浸满泪水，让人心生怜惜。
谢澜轻轻叹了口气，哄着他：“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只要有心，还是能见到的。”
“可是，我想天天见你。”
谢昱终于蹦出几个字，委屈几乎溢满了眼眶。
他们一直是形影不离的，他不要偶尔见一面，他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四弟，有些事不是想就可以的。”
谢澜见识过太多无可奈何，他们羽翼未丰，许多事只能被推着走。
长公主认回谢昱，谢澜比任何人都高兴。
谢昱与他，要走的路本就不一样。
能同行一段时间已是幸运，怎么敢奢求一直同行。
如此浅显的道理，谢昱当然懂，可他太难受了，难受得呼吸困难，眼泪跟断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谢澜收回手，坐在一旁看他哭。
哭吧，哭，未尝不是好事。
哭完了，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了。
院子里的蝉鸣已经消失，炎热的夏日终于过去。
初秋的风从窗外吹进来，谢昱的眼泪都带了初秋的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谢昱终于哭够了。
他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身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
谢澜的视线随他而动。
住进兰院大半年，谢昱长高了不少，已经到谢澜眉骨处了。
可他还是瘦，能看出轻薄衣料下起伏的骨骼轮廓。
吃了那么多糖水，怎么就一点不长肉。
两人一静一动，没人前来打扰。
兰院的下人们站在走廊下，等候着两位小主人。
虽然谢昱希望时间能慢点走，可总有收拾结束的时候。
最后一本书被他放进包袱，谢昱颤着手给包袱打结。
一直没动的谢澜终于站起身。
他接过包袱，背在身上：“走吧。”
谢昱垂着头，脚步沉重。
经过院子中央的海棠树，谢昱不舍地摸了摸树干。
谢澜脚步没停，谢昱深深看了眼海棠树最后一眼，跟上谢澜的脚步离开了兰院。
两人来到正厅，所有人都在等着。
“母亲，我收拾好了。”
谢昱站在赵令宸面前。
赵令宸点点头：“既然收拾好了，就不用耽搁，启程回公主府。”
谢昱应下。
他转过身，对着明德侯府的人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照顾，谢昱就此告别。”
卫昭容见多了生死离别，可此刻依旧动容。
她扶起谢昱：“昱儿，侯府永远是你的家，想家了，随时回来看看，好不好。”
谢昱原本止住的泪水，又有掉落的迹象。
他苦笑着回：“好的，义母。”
没一会儿，赵令宸带着谢昱离开。
为了掩人耳目，侯府的人没有送别。
谢澜看着谢昱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隐忍许久的泪，终于从眼角滴落。
谢婉柔走来，把谢澜抱进怀里：“澜儿，想哭就哭吧。”
谢澜把眼睛埋在谢婉柔肩膀上，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谢婉柔的肩。
“大姐，我好难过。”
谢婉柔拍拍他的背：“嗯，大姐知道。”
呜呜呜——
谢婉柔不会讲大道理，谢澜也不需要大道理，他需要的是陪伴。
月色朗朗，可走廊下的少年却哭得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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