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雕刻着凤鸟祥云的门楣上，【敕造明德侯府】，六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此乃皇上亲笔御赐的匾额，彰显着侯府的无上荣耀。
谢昇的眼睛，被匾额上的字刺得生疼。
他好后悔，当初断亲太过仓促，以至于现在的他损失巨大。
一品诰命夫人之子，此等荣誉，本该属于他。
他错了，错得离谱，当初分家就该多考虑考虑，而不是意气用事。
可现在，追悔莫及。
谢昇深吸一口气，敲响大门。
管家打开门，蜻蜓点水一笑：“二爷，二夫人，里面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
沈枝枝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管家的外袍，眼珠一颤，这料子可不便宜。
两人进了府，沈枝枝抱着孩子，四处看。
迎面走来的小厮或丫鬟，她敏锐地发现，他们的衣服都上了一个等次，比普通人家的公子小姐都贵气。
每个丫鬟头上都有一模一样的白玉发簪，看来是侯府统一赏下去的。
沈枝枝咬了咬嘴唇，想想自己，身为侯府二夫人，连件像样的发钗都拿不出来，寒酸至极。
她压住委屈，抬眼朝谢昇看去。
谢昇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黑云密布，眉头拧成了一座山峰。
这里是谢昇曾经的家，他住了二十多年，对侯府了如指掌。
因此，侯府一丁点儿的变化，他都看得出来。
侯府今非昔比，飞黄腾达了。
当年老侯爷谢伯安在世，都没有获得一品诰命的荣耀，谁成想，卫昭容一个后宅妇人，竟然做到了。
谢昇一边走，一边想，母亲到底什么时候跟长公主和皇上认识的？
当初夺嫡之争激烈，谢昇也曾经妄图站队三皇子，结果关系没攀上，就因妄议朝政罪下了狱。
后来好不容易从狱中出来，他再也不敢乱动半分心思，战战兢兢守着自己的官职。
千算万算，谁都没想到十皇子会杀出重围，不但坐上皇位，还灭掉了三皇子派。
出乎所有人意料。
而与此同时，卫昭容的前瞻性，几乎超越了所有人。
胡思乱想之际，安和院到了。
沈枝枝挺直腰背，用指尖抚了抚发髻，一路赶过来吹了风，她怕头发凌乱坏了形象。
而谢昇理了理外袍，下意识也挺直了腰背。
“二爷，二夫人，里面请。”
管家微微欠身，引两人进门。
“二爷，二夫人请坐，我去请老夫人。”
谢昇和沈枝枝坐下。
谢昇摸着紫檀木雕花太师椅的扶手，眸色暗了暗。
正厅里的所有家具都更换过了，全部是紫檀木和黄花梨的，就连落地屏风，也换成了金线勾勒的双面绣四季花鸟屏，处处彰显着富贵豪华。
下人过来上茶。
谢昇一眼认出，此茶乃蒙顶石花茶，贡品茶。
想来，是皇上赏赐给侯府的。
谢昇喝了一小口，好茶，醇正清香，他品了好几口，意犹未尽，太好喝了。
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谢昇和沈枝枝同时站起身，抬头看去。
卫昭容出现在门外，她身披玄色织金云纹鹤氅，领口与袖口缀着九道珍珠流苏，高贵不凡。
沈枝枝甚至有点不太敢看她。
“儿子见过母亲。”
谢昇开口，打破了沉寂。
沈枝枝回过神来，赶紧跟着说：“儿媳见过母亲。”
卫昭容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嗯了声。
齐嬷嬷扶着卫昭容坐下。
“坐吧。”
卫昭容悠闲地喝茶，除了刚进门时看了两人一眼，没给任何眼神。
沈枝枝眼珠转了转，狠心在小囡手臂上掐了一下，原本睡得正香的小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呀，小囡乖，小囡不哭了哈，小囡你快看祖母在呢，要不要让祖母抱一抱，祖母抱一抱就不哭了，是不是啊。”
沈枝枝熟练地哄着孩子，一边哄一边往卫昭容那里走。
“母亲，您看，这是您的大孙女，小名叫小囡，您抱抱她，好不好？”
沈枝枝讪笑着，把孩子凑过去。
卫昭容垂眸看去，小囡刚哭过，泪水汪汪， 小鼻子哭得通红。
稚子无辜，毕竟是谢家的骨肉，卫昭容把孩子接了过去。
沈枝枝见状，立刻高兴地说：“小囡，快看，这是祖母，祖母是一品诰命夫人，小囡一定要听祖母的话，知不知道？”
两三个月的孩子，哪里听得懂这些，离开了母亲的怀抱，闻到陌生的气味，才止住哭的她又哇哇大哭起来。
她不但哭，还乱踢乱舞，手指甲差点抓到卫昭容的脸。
齐嬷嬷立刻上前抱走孩子，塞回沈枝枝手中。
“二夫人，老夫人年纪大了，抱孩子吃力，还是您自己抱吧。”
沈枝枝脸色变了变，只能抱着孩子哄。
可小囡不知道是受了惊吓，怎么哄都哄不好。
深秋的天，沈枝枝急出一身汗。
谢昇皱着眉说：
“交给丫鬟，让她抱出去。”
沈枝枝有些不情愿，她今天从进侯府门之前就抱着孩子，不就是为了能让孩子在卫昭容面前多露面，激起她对孙女的疼爱。
可怀中的小囡还在继续哭闹，沈枝枝手臂酸得不行，没办法，只能把孩子交给丫鬟。
丫鬟抱着孩子出去后，屋里终于安静了。
“母亲，小囡还小，第一次回侯府，有些不适应，您不要生气，往后她多来几次，就熟悉了。”
沈枝枝话中有话，还指望着小囡回侯府住。
卫昭容似笑非笑， 并没有应她。
谢昇嫌她丢人，朝她使了个眼色，沈枝枝立刻闭上嘴。
自从离开侯府，她来到侯府一次比一次卑微，这次若不是借着有小囡，她几乎脸都不敢抬。
“母亲，听说您被皇上特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儿子特来庆贺。我带了贺礼，请您收下。”
谢昇站起身，刚想把贺礼送出去，卫昭容拦住了他：“不用了，侯府如今什么都有，你自个儿留着吧。”
“……”
醉翁之意不在酒，卫昭容直接断了他的念头。
谢昇尴尬地停在原地，过了会儿，难堪地坐了回去。
送不出去的贺礼成了烫手山芋，被他藏进袖口。
“谢昇，你今日见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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