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俸天欠你们的钱,关我沈陽什么事?!
张学锋在新月饭店,同四大家族孔宋两大家族碰面时候。
从燕京城到武汉,从太原到广州,一列列呼啸的火车,正载着一个个跺跺脚就能让一方土地抖三抖的大人物,向着上海疾驰而来。
直系军阀大佬,有“儒将”之称的吴佩孚,在自己的包厢里,擦拭着一柄心爱的佩剑,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冷光。
晋系军阀的“山西王”阎锡山,则拿着算盘,一遍又一遍地计算着这次南下的得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赔本的买卖可不能做……”
还有桂系的李宗仁、白崇禧,川系的刘湘,滇系的龙云……
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军阀,都动身了。
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上海。
名义,是张学锋发出的那份“共商国是,组建国防军”的电报。
但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国防军?
狗屁!
就是一场鸿门宴!
镇北军在燕京城搞军事演习,兵不血刃拿下九门,已经让所有人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现在,张学锋这个小疯子又带着五千精兵闯进上海滩,在租界门口架起大炮,把青帮和南京政府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这要是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镇北军一家独大,他们这些地方军阀还有活路吗?
必须得去!
不但要去,还要联合起来!
所谓的“国防军”,决不能让镇北军说了算!必须要把指挥权抢过来,把镇北军的爪牙给它掰断了!
一时间,整个中国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风起云涌的上海滩。
一场决定未来格局的暴风雨,正在酝酿。
……
与南方的波诡云谲不同,千里之外的,此刻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不,现在应该叫沈陽了。
大帅府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张大帅,这位“北方王”,正穿着一身崭新的五色十二章大元帅礼服,挺着肚子,满面红光地接受着下属们的恭贺。
就在前几天,他大笔一挥,直接把“俸天”这个用了几百年的名字,给改成了“沈陽”。
用他的话说:“俸天俸天,奉他娘的什么天?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陽阳,听着就敞亮!”
这事办得霸道,毫无道理可讲,但谁敢说个“不”字?
整个东三省,都是他张家的。
“大帅英明!”
“沈陽这个名字好!有气魄!”
“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杨宇霆等一众奉系高官,围在张大帅身边,马屁拍得山响。
张大帅被捧得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口就干了半杯烈酒,打了个酒嗝。
“都他妈给老子坐!喝酒!吃肉!今天谁不喝倒,就是不给老子面子!”
他说话粗声大气,匪气十足,但眉宇间那股枭雄的霸气,却让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
就在宴会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一个副官匆匆跑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大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啪”地一声把酒杯摔在桌上。
“妈了个巴子的!这帮小鬼子,真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让他们给老子滚进来!”
很快,几个穿着西装,神情倨傲的日本人,在一名翻译的带领下,走进了喧闹的宴会厅。
为首的,是日本驻俸天领事馆的领事,一个叫吉田的矮胖子。
吉田一进来,看到这副场面,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示意翻译上前。
翻译清了清嗓子,尖着嗓子说道:“大帅阁下,吉田领事此次前来,是想和您商讨一下,关于贵省向我们帝国借贷的款项,是否可以……”
“钱?什么钱?”
张大帅掏了掏耳朵,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吉田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翻译。
“大帅阁下,这是当初俸天省政府与我们签订的借款协议,上面有您的亲笔签名和政府大印。总计三千万大洋,已经逾期半年了。”
张大帅斜着眼睛,瞥了一眼那沓文件,连手都懒得伸。
他突然咧嘴一笑,指了指外面挂着的大红灯笼和崭新的牌匾。
“妈的,你是不是眼瞎了?给老子看清楚,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吉田和翻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沈陽。
吉田一脸困惑。
张大帅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吉田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个狗日的小日本!跟老子装糊涂?”
“看清楚了!这里是沈陽!沈陽市!不是你妈的什么俸天!”
他一把抢过那沓借款协议,在手里晃了晃,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猛地一撕!
“哗啦!”
纸片纷飞,像雪花一样落下。
吉田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气得浑身发抖:“张大帅,您要言而有信,您用俸天做的抵押!五个条件。”
张大帅把手里的碎纸片往吉田脸上一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俸天欠你们的钱,关我沈陽什么事?!”
“有本事,你他妈找俸天要去!老子这里是沈陽!不认这笔烂账!”
“滚!”
张大帅一声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把这几个不长眼的小鬼子,给老子扔出去!”
两旁的卫兵早就等着了,如狼似虎地冲上来,架起目瞪口呆的吉田和他的随从,就像拖死狗一样往外拖。
“八嘎!无耻!你们会后悔的!”
吉田的叫骂声在门外越来越远,最后被卫兵粗暴地堵住了嘴。
宴会厅一片寂静。
刚才还喧嚣震天的场面,此刻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军官都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和筷子,大气不敢出,目光全都聚焦在那个一身煞气、如同即将择人而噬的猛虎般的男人身上。
张大帅哈哈大笑:“喝啊,咱爷们脑袋别裤腰带,刀头舔血,阎王爷催债都不怕,打不了就打!”
“他妈了个巴子的,喝酒!……”
他低声骂了一句。
他猛地抓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烈酒,“砰”的一声用手掌拍碎了瓶塞,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这个时候,一众镇北军老伙计,哈哈大笑。
大口喝酒,大口吹牛!
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穿过人群,定格在角落里一个副官的身上。
“你,过来!”
那副官一个激灵,赶紧小跑上前,垂手立正。
“大帅。”
张大帅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狠劲。
“那小子,到哪儿了?”
副官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那小子”指的就是少帅张学锋。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挺直腰板回答。
“报告大帅,少帅的专列今天下午已经抵达上海,人……已经进驻上海滩了。”
“上海滩……”
张大帅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愈发阴冷。
那地方,可不是俸天,不是他的地盘。
那里龙蛇混杂,各路牛鬼蛇神盘踞,别说是他张大帅的儿子,就是天王老子去了,也得脱层皮。
“还真快。”
“带了多少人马?”
副官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了这头暴怒大帅
“回大帅……少帅只带了……五千卫队。”
“多少?”
张大帅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近一步,眼睛瞪得滚圆。
“五……五千。”
副官的声音都在发颤。
整个宴会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风暴来临前的恐怖宁静。
下一秒。
“啪!!!”
张大帅一巴掌狠狠扇在那个副官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人抽得原地转了半圈,一头栽倒在地,嘴角瞬间见了血。
“五千?!”
他一声咆哮,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直掉。
“妈了个巴子的!五千人?!”
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红木大桌,满桌的珍馐佳肴、美酒佳酿“哗啦”一声碎了一地,狼藉不堪。
“他当上海滩是什么地方?是他妈的后花园吗?!”
“五千人够干什么的?给黄浦江填坑都不够!”
在场的将领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触了霉头。
杨宇霆皱着眉,想要上前劝说,但看到张大帅那副六亲不认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谁劝谁死。
张大帅猛地停住,一把揪住另一个刚刚扶起同伴的卫兵的衣领,几乎是脸贴着脸,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传我的命令!”
“现在!立刻!”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给老子把电话线接到总参谋部!”
“把张学锋的那二十万嫡系镇北军!一个不留!全他妈给老子开过去!”
“告诉他们!三天之内!老子要看到镇北军的先头部队出现在长江口!”
“火车不够就给老子抢!铁轨不够就给老子铺!谁他妈敢挡路,就地枪决!”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宴会厅里炸响。
所有人都被震得头皮发麻。
张学锋的二十万嫡系镇北军!
那是什么概念?
天下震动!
杨宇霆再也忍不住了,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张大帅的胳膊。
“大帅!不可!万万不可啊!”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不说沿途各省的反应,就是我们自己的后方,俸天……可就空了啊!万一日本人趁虚而入……”
“日本?”
张大帅猛地甩开他的手,回身一记凶狠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杨宇霆脸上。
“老子连儿子都快保不住了,还他妈管什么后方!”
“他张学锋是老子的种!老子可以骂他,可以打他,但外面的人谁他妈敢动他一根汗毛,老子就灭他满门!”
他指着在场的所有将领,声音嘶哑地吼道。
“我告诉你们!上海滩那帮瘪三,还有各国洋人,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儿子带五千人去,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那是羊入虎口!”
“老子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动我张大帅的儿子,是个什么下场!”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指着门口的方向,对那个已经吓傻的卫兵再次下令。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去传令!”
“告诉张学锋那个小王八蛋!他爹我,把整个俸天都给他搬过去了!让他在上海滩给老子横着走!”
“谁敢不服!就用大炮给老子轰!”
“告诉他!钱,老子有的是!人,老子多的是!”
“二十万不够,老子再给他调二十万!把整个东三省都搬空,也要给他撑腰!”
张大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带着一股不计后果的疯狂和毁天灭地的霸道。
这一刻,再没人敢质疑。
所有人都明白,这位北方王,不是在说气话。
他是真的,要为他那个胆大包天的儿子,赌上一切。
二十万镇北军南下!
将会天下军阀带来何等震动!
大厅寂静。
威压。
那股威压源自大帅,他像一头刚刚咆哮过的雄狮,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
眼神凶狠。
被他目光触及的将领,无不低下头,脖子后颈一阵发凉,感觉那眼神能直接穿透皮肉,钉在骨头上。
没人敢动,没人敢出声。
刚才还觥筹交错、现在便是大战在即。
天下风云骤起!
杨宇霆站在原地,脸色煞白。
他拉住大帅胳膊的那只手还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大帅刚才甩开他的力道极大,那股蛮横的劲儿现在还让他的臂膀隐隐作痛。
大帅这么做,就为了给张学锋在上海滩撑腰?
这理由说出去,谁信?
大帅终于收回了目光,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闷雷。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侧厅走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后,大厅才有了一丝松动。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大帅这次是玩真的……”
“二十万嫡系……”
“从冰城到上海,几千里地,沿途要过多少地盘?直系的吴佩孚,苏皖的齐燮元,浙江的卢永祥……哪个是善茬?”
“善茬?他们敢挡路?你没听大帅说吗?谁挡路,就地枪决!”
“我的妈呀,这是要一路打过去啊!”
“嘘!你他妈小点声!不要命了!”
将领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大帅的脾气他们都清楚,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杨总参,您……您看这事……”
几名心腹将领凑到杨宇霆身边,六神无主地看着他。
在他们眼里,杨宇霆就是大帅府的定海神针,是大帅的脑子。
大帅发火的时候,只有杨宇霆敢劝。
可此时,这位“定海神针”的脸色比他们好不到哪去。
杨宇霆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放下那只僵在半空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揉搓着发麻的手腕。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直勾勾地盯着大帅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出头?”
他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在问自己,又在咀嚼这两个字。
半晌,他紧锁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拧得更深了。
“不……不对……”
“你们跟大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什么时候做过纯粹赔本的买卖?”
这话一出,周围嘈杂的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
是啊,大帅是土匪出身,脾气火爆,杀人不眨眼。
但他能从一个马匪混到如今割据的一方巨擘,靠的绝不仅仅是蛮力。
他的精明和算计,藏在那副粗犷的外表之下,比谁都深。
“可……可是这次……”
“张学锋在燕京城下,兵不血刃,一战定乾坤。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偏安一隅。他这次去上海,名为开会,实则是要用那五千精锐,当着全天下军阀的面,敲断他们的脊梁骨!他要告诉所有人,这个国家,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
大厅里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杨宇霆的这番话给惊住了。
他们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手段狠辣的张学锋。
是了,从燕京到上海,张学锋的每一步,都走得石破天惊,完全不按牌理。
“张学锋的野心,是要一统全国!”
杨宇深吸一口气,要说出什么惊天秘密,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他要组建的,不是北军,也不是什么北方军,而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国防军!”
“一支能够把所有军阀都拧成绳,把所有枪口都一致对外的……强军!”
国防军!
强军!
这两个词像两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人心头的迷雾!
一瞬间,所有零碎的、看似疯狂的线索,全都串联了起来。
张学锋为何要去上海这个龙潭虎穴?
因为那里是全国的焦点,是洋人势力的中心,在那里立威,才能震慑全国!
大帅为何要在此刻,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调动二十万大军南下?
那不是什么冲冠一怒为儿子,那是父亲在用自己全部的家当,为儿子的惊天豪赌,押上最重的一枚筹码!
谁敢不服?
谁敢在上海对张学锋阳奉阴违?
北军的铁蹄,三天之内就能踏过长江!
这不是撑腰,这是在告诉全天下:我儿子要统一,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想通了这一层,在场的将领们只觉得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紧接着,又有滚烫的热血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他们再看向彼此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惊恐和不解消失了,只剩下狂热与兴奋的复杂光芒。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疯狂,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博弈。
父子,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图谋甚大!
“传令下去……”
“总参谋部所有人员,取消休假!连夜制定南下行军路线!铁路,航运,补给……所有方案,天亮之前,我要看到!”
“通知兵工厂,所有库存弹药,优先配给南下部队!”
“通知后勤部,立刻筹备军粮、被服、药品!”
他的命令一条接着一条,清晰而有力。
大厅里的将领们齐齐挺直了腰杆,眼神中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特有的服从与锐利。
“是!”
一声整齐划一的怒吼,响彻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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