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染上海滩!
张学锋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扣肉,肉皮颤巍巍的,油光水滑。
他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完全没听见周围的议论,只是专心品尝这道菜的味道。
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享受的神情。
良久,他才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端起茶杯,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
“启山。”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
“在,少帅。”
张启山立刻挺直了背。
“这青帮,在上海滩的势力,看起来不小啊。”
张学锋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启山心里的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放下筷子,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少帅,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地痞流氓罢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黄金荣,对外吹嘘自己手下有青帮弟子上千人,威风得很。可我派人打听过,实际上,他能立马叫出来的,连八百人都凑不齐。而且大多是些码头扛包的,街上混日子的,连根烧火棍都没摸过。”
说完,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在他看来,这种所谓的“帮派”,跟东北那些真刀真枪,在雪地里跟白俄火拼的胡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一群乌合之众。
张学锋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梨花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篤”的轻响。
大厅里的喧嚣,商人们的吹捧,买办们的恭维,伙计的傲慢,此刻都成了这敲击声的背景音。
“八百人……”
张学峰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牵动了一下,但弧度微乎其微,快到让人无法捕捉,“那也不少了。”
张学锋说完那句话,便再也没有出声。
那句“那也不少了”,轻轻扎在张启山心上。
他猛地抬头,想从少帅的侧脸里读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平静。
平静得可怕。
张启山喉结滚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懂了。
在少帅眼里,青帮这八百人,不是威胁,而是可以利用的棋子,或者……
是用来祭旗的牲口。
不过,张学锋看不上黄金荣和杜月笙。
他们是上海滩的大佬,但是和军阀相比,他们还差得远。
张启山一愣,没明白少帅话里的意思。
八百人,还都是些乌合之众,这也叫不少?
在他看来,一个冲锋就能把这群所谓的青帮弟子冲得七零八落。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见张学锋已经转过身来。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看人时能穿透皮囊,直抵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启山,”
张学锋的声音依旧平淡,“能聚起八百人摇旗呐喊,就能聚起八千人封锁码头,就能聚起八万人瘫掉整个上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群地痞,有时候比一个师的兵还好用。”
他的手指在桌上停下了敲击。
“当然,也比一个师的兵,好杀。”
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却让张启山后背窜起凉气。
他瞬间懂了。
少帅看的,从来不是眼前这点打打杀杀,他看的是整个棋盘。
也就在这时,上海滩的天,毫无征兆地变了。
《申报》的号外,像雪片一样洒满了南京路。
报童嘶哑的叫喊声,穿透了洋行的玻璃窗,盖过了有轨电车的叮当声。
“号外!号外!奉天少帅张学锋抵沪!电告全国,邀各省军政主官,齐聚上海,共商国事!”
这则短得不能再短的消息,在上海这锅滚烫的浮华油锅里炸开。
黄金荣的公馆里,他最心爱的那个元代青花鱼藻纹大盘,“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十几瓣。
黄老板胖大的身躯瘫在太师椅里,脸上的横肉不住地哆嗦,嘴里反复念叨着:“奉天少帅,张学锋,血染上海滩!”
在上海滩,黄金荣是个大佬。
但是,出了上海滩,黄金荣就是一个无赖而已。
杜公馆里,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杜月笙,这个平日里永远穿着得体长衫,对谁都笑脸相迎,把“场面”二字做到极致的上海皇帝,此刻正赤着脚,在昂贵的手工波斯地毯上来回踱步。
烟灰落了一身,他却浑然不觉。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喂?是,是我。法租界的巡捕房?让他们把岗哨加倍!不,三倍!告诉费沃利总监,就说是我杜月笙说的,这几天谁敢在租界里放一记黑枪,我把他沉到黄浦江里喂王八!”
“哪个?川军的刘大帅到了?住哪个饭店?华懋?不行!怎么能让刘大帅住华懋!马上,把汇中饭店顶层给我整个包下来!他带了多少人?一个警卫营?你他娘的告诉汇中的经理,要是少一间房,我拆了他的饭店!”
“晋绥军的阎长官?他有什么要求?吃素?要山西厨子?我管他吃什么!找!全上海的饭店都给老子翻过来,就是绑,也要把最好的山西厨子给老子绑到阎长官面前去!”
杜月笙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再没了往日的谦和从容,只剩下被巨大压力逼到极限的焦躁和疯狂。
他和黄金荣,在外人看来是上海滩说一不二的大佬。
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在这群即将到来的活阎王面前,他们连个屁都算不上。
这些军阀,哪一个不是手握十几万杆枪,杀人如麻的主?
他们是雄踞一方的土皇帝,平时连南京政府的面子都未必会给。
可现在,张学锋一纸电文,一则报纸号外,他们就都得放下手头的一切,乖乖地滚到上海来。
为什么?
因为那个姓张的年轻人,比他们更横,更疯,更不讲道理。
因为奉天的那几十万关东军,是全中国最能打的军队。
他们的炮,口径最大;他们的枪,最新最快。
黄金荣和杜月笙忙得脚不沾地,拼了命地想把场面安排妥当。
他们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撒出去无数的金条和美金,只为了让这些大爷们在上海的这几天能舒心顺气,别一不高兴就擦枪走火,把这远东第一繁华都市给点了天灯。
可笑的是,他们忙前忙后,却连正主的面都见不着。
张学锋的副官只是通过一个电话,冷冰冰地传达了少帅的“指示”:安排好所有人的食宿,确保上海市面安定。
其余的,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见的别见。
这已经不是吩咐,而是施舍。
一种“你们也就只能干这点事了”的鄙夷,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
上海火车站,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奉军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闲杂人等,一律驱离百米之外。
汽笛长鸣,一列挂着特殊牌照的专车缓缓驶入站台。
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一队端着德制MP18冲锋枪的士兵。
他们穿着灰布军装,脚蹬牛皮长靴,眼神凶悍,动作整齐划一,瞬间在月台上清出了一块绝对安全的区域。
随后,一个身材矮壮,留着仁丹胡的男人才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将呢官服,胸前挂满了勋章,正是雄踞山西的“土皇帝”,阎锡山。
他眯着眼,审视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城市,神情看不出喜怒。
紧接着,从另一节车厢里,走出一个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身上带着一股子尘土和马粪的味道。
西北军的孙传芳,人称“笑面虎”,此刻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只有浓重的警惕。
码头上,一艘悬挂着英国旗的邮轮靠岸。
舷梯放下,下来的却是一队队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
为首的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仿佛大学教授,正是被誉为“儒将”的直系军阀首领,吴佩孚。
他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心腹干将,个个目光锐利。
滇军的唐继尧,桂系的李宗仁,川军的刘湘……
一个又一个在中国地图上跺跺脚就能引发一场地震的大人物,或乘火车,或坐轮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他们的到来,让上海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而压抑。
每个人的车队旁,都跟着荷枪实弹的卫队,彼此之间隔着安全的距离,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与敌意。
他们是来开会的吗?
不,他们是来觐见的。
像古代那些手握兵权的藩王,被一道圣旨召到京城,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少帅,名单上的人,除了几个在边远省份实在赶不过来的,基本都到了。阎锡山带了一个警卫团,住在汇中。吴佩孚带了两个营,包下了礼查饭店。孙传芳的人最多,几乎有一个旅……”
张启山在一旁低声汇报着,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张学锋却像是没听见,他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盘子里那块半生不熟的牛排上。
他用银质的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割着,动作优雅,甚至带着一丝玩味,仿佛这不是一块肉,而是一张即将被他分割殆尽的地图。
“住哪儿,带多少人,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他头也不抬,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要他们安分,就算把整个外滩包下来,也随他们。要是敢在我的地盘上闹出一点动静……”
他顿了顿,叉起一小块血红的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启山,你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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