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风暴骤起
海城第一医院的大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正值上午的就诊高峰，人流如织，但所有人的脚步，都被门口的一幕吸引，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一个男人，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跪在医院大门正中央。
他身前铺着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面是用红色油漆刷出来的，歪歪扭扭却触目惊心的大字。
“无良神医许南辰，还我儿子健康，还我血汗钱！”
男人不哭不闹，也不喊叫，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眼神空洞而执拗，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这种无声的控诉，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哭喊都更具冲击力。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
“许南辰？就是那个心外科新来的神医吗？听说手术做得特别好。”
“神医？我看是吹出来的吧，这都闹上门了，肯定是出了大事。”
“哎，可怜见的，你看这当爹的，都快被逼疯了。现在的医生啊，为了赚钱什么都敢干。”
手机的拍照声、议论声、叹息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许南辰这个名字和无良两个字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医院的保安几次试图上前将人拉走，但男人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一碰就用头去撞地，一副以命相搏的架势，谁也不敢再硬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几分钟之内就飞遍了整个医院。
心外科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一个小护士拿着手机，脸色发白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在抖：“许主任，不好了，您快看！”
手机屏幕上，是医院门口那刺眼的一幕，已经被好事者拍成短视频发到了网上，标题起得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
《海城神医神话破灭，患者家属血泪控诉！》
《手术台上的天使还是魔鬼？揭秘许南辰医生的另一面》
评论区更是已经沦陷，各种揣测和咒骂泥沙俱下。
“我就说嘛，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什么神医，肯定是包装出来的。”
“可怜的孩子，成了医生刷名望的牺牲品，必须严惩！”
“人肉他，把他和苏家那点破事都扒出来，肯定又是资本的产物！”
副主任老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这他妈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搞鬼，赵小宝那台手术我跟了全程，做得多漂亮，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术后并发症哪个高难度手术没有？这纯属他妈的没事找事！”
办公室里其他医生护士也是义愤填膺，他们是亲眼见过许南辰如何工作的，那种对技术的极致追求，对病人的尽心尽责，绝不可能和无良两个字沾边。
相比于众人的激动，许南辰的反应却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没有去看那些视频和评论，只是从护士手里拿过赵小宝的病历夹，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翻看着。
他的目光专注而冷静，仿佛外界的惊涛骇浪，都与他无关。
“主任，现在怎么办？院办电话都打爆了，院长让您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老王急得团团转。
“知道了。”许南辰合上病历，站起身。
“通知检验科，把赵小宝术后所有的血样、尿样标本全部封存，一份都不能少。还有把他住院期间的监控录像，特别是家属探视时段的，全部调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让慌乱的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另外。”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老王：“帮我个忙，去跟门口那位赵先生说一声，就说孩子最重要，他这么跪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如果他愿意谈，我在办公室等他。如果他不愿意，也请他按时去交孩子的住院费，别耽误了治疗。”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许南辰的用意。
这话看似不近人情，却是在提醒对方，他这个主治医生还在关心着他儿子的病情。
院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院长把一支烟摁灭在已经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傅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表情严肃，眼神里却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南辰啊，你来了。”院长看到许南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门口的事，你都知道了吧？现在舆论压力很大，市卫生局的电话都打过来了，问我们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许南辰点了点头。
“傅院长已经主动请缨，成立了一个独立的调查小组，来调查这次的事件。”院长指了指傅深，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他知道傅深和许南辰不对付，但眼下这种情况，让傅深这个国际医疗中心的院长出面，是平息外界质疑最快的方式。
“许医生，你放心。”傅深站起身，一脸的公事公办，甚至还带着几分同情。
“我一定会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对事件进行彻查。既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医疗疏失，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医生。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为了避嫌，可能需要暂时中止你的一些工作。”
他说得冠冕堂皇，每一个字都站在道德和规则的制高点上。
许南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傅深和林晚意精心布置的罗网，现在才刚刚收紧。
“我只有一个要求。”许南辰开口，目光转向院长。
“在调查期间，我申请继续跟进赵小宝的治疗。我是他的主治医生，我最了解他的情况。不能因为我的问题，耽误了孩子的康复。”
院长还未开口，傅深就立刻善解人意地说道：“当然可以，这体现了许医生你高尚的医德。不过所有的治疗方案，都需要经过我们调查小组的审核。”
这句话，等于又给许南辰上了一道枷锁。
会议不欢而散。
许南辰回到办公室，发现门口的赵刚已经不见了。
老王一脸晦气地走过来：“别提了，我好说歹说，那家伙油盐不进，就认准了是你害了他儿子。还说什么我们是一伙的，蛇鼠一窝。”
许南辰并不意外，一个被仇恨和偏执冲昏头脑的人，是听不进任何道理的。
他没有再纠结于此，而是坐回电脑前，开始调阅赵小宝的监控录像。
一帧一帧，从入院到术后，他看得极其仔细。
手术室、ICU、普通病房，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接触过孩子的人，他都不放过。
苏晴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南辰，我看到新闻了，你怎么样？要不要我找人把网上的帖子都删了？或者让我爸出面跟医院打个招呼？”
“不用。”许南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沉稳。
“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你别担心，也别插手，免得把苏家也拖下水。”
他知道这正是对方想要看到的。
如果他动用苏家或者刘雨桐的力量，只会坐实他依靠资本为所欲为的罪名。
这一次，他只能靠自己。
挂了电话，他继续埋首于繁杂的影像和数据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办公室里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只有他那里的灯还亮着。
突然，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了。
屏幕上，是一段术后第四天的病房监控。
画面的一角，一个看起来像是孩子奶奶的老太太，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她和孩子的母亲王秀兰比划了几句，然后就打开保温桶，小心翼翼地给孩子喂了小半碗汤。
整个过程很短暂，前后不过几分钟。
喂完汤后，老太太很快就离开了。而负责记录的护士，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护理记录上只写着：家属探视，患者生命体征平稳。
许南辰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立刻调出赵小宝术后第四天下午的血液检测报告。
报告显示，就在家属探视后的三个小时，孩子的血肌酐和尿素氮指标，开始出现一个诡异的、非线性的陡然攀升。
这绝不是正常术后并发症该有的曲线。
这更像是一种中毒反应。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老王的号码，声音冷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老王，帮我查一样东西。赵小宝的奶奶，术后是不是只来探视过一次？”
“想办法找到她，或者问问他父母，那天她带过来的汤里，到底放了什么？”
一场针对他的风暴，似乎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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