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磨炼意志
“天兵”一号训练基地。
坐标龙国西南边陲，藏于万山腹地。
这里是龙国最森严的禁区。
整座山体被彻底掏空。
铸成了一座能容纳数万人的地下钢铁要塞。
要塞之心，是一座模拟着各类极端环境的巨型训练场。
此刻，训练场的数据正在实时刷新。
环境模拟：月球表面。
重力：0.16G。
辐射指数：高危。
“天兵”部队最高指挥官雷神。
伫立在观察室厚重的防辐射玻璃前。
他的视线穿透一切，死死锁定了场中那道跃动的身影。
一道燃烧的残影。
何璐。
现在，她的代号是“烛龙一号”，人类第一艘深空远征舰的虚拟舰长。
自从“烛龙一号”启程远征，她的肉体便进入了最高等级的维生舱，进行深度休眠。
而她的意识，则通过“量子纠缠通讯系统”，跨越4.7光年的虚空，与她的战舰实时相连。
训练场中活动的，并非何璐本人。
那是一名雷神手下最精锐的战士，身着最新一代的“龙鳞”战甲。
正通过意识链接设备，同步着何璐在舰桥上的每一个指令，每一个动作。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训练模式。
地球上的“天兵”部队，将成为远征舰队的“影子”，为她们提供实时的战术推演与危机预演。
“过载转向！规避轨迹！引擎脉冲输出，峰值百分之一百二十！”
何璐清冷、果决的指令声，撕裂了训练场的寂静。
场中，那名天兵战士的动作瞬间扭曲，以一个反物理的姿态在半空中极限翻滚折向。
他身后的“龙鳞”战甲喷射出短暂而刺目的蓝色光焰。
恐怖的过载力，让周遭的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观察室里，雷神身边的几名参谋，瞳孔地震。
“这……这是何璐队长从4.7光年外传回的即时指令？”一名年轻参谋的声音有些发干。
“不是即时指令。”
雷神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铅块。
“这是‘盘古’根据‘烛龙一号’即将进行的‘曲率弹弓’跳跃，推演出的十三万七千四百五十九种紧急状况之一。”
“何璐和她的队员，在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里，没有一秒钟的停歇，已经将这十三万多种可能，全部推演了一遍。”
“我们这里的模拟，连她们实际训练强度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话音落下，周遭一片死寂。
参谋们脸上的震撼，转为了深深的惊惧。
十三万多种紧急状况！
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
那需要何等恐怖的意志？
她们要面对的，又将是何等绝望的宇宙风暴？
“报告！”
一名技术军官猛地站起，声音尖锐：“雷神指挥！何璐队长的生理指标异常！”
“心率180！血压飙升！脑电波活动强度已触及危险阈值！”
“接医疗组！”雷神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断然下令。
屏幕上，医疗维生舱的监控画面弹出。
幽蓝的维生液中，何璐的身体正因神经系统的过度负载而微微抽搐。
即使在深度休眠中，她的眉头也紧紧蹙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雷神指挥，舰长的精神负荷达到极限了！我们建议立刻中断连接，强制她休息！”医疗组负责人焦急的声音传来。
雷神沉默了。
中断连接，是保护她。
但“曲率弹弓”的启动，就在几小时后。
这是人类文明的第一次超光速航行。
作为舰长，她必须在跳跃前，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绝对的巅峰。
任何一丝松懈，都可能将整艘船，连同人类的未来，一同葬送在无尽的虚空中。
“连接祁院。”
雷神做出了决断。
这个问题，只有那个男人能回答。
祁同光的全息投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观察室中央。
他的背景，依旧是“盘古”控制室那面巨大到令人窒息的主数据瀑布。
他只扫了一眼何璐的生理数据，眼神没有任何波澜。
“雷神，你认为一名战士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
祁同光没有下令，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意志。”雷神不假思索。
“对，是意志。”祁同光微微颔首。
“这次任务，不是一次空间跳跃。是对她意志的一次……淬炼。”
“她正用凡人的精神，去对抗宇宙的伟力。这个过程必然痛苦，必然危险。”
“可一旦她扛过去，她的意志，将比我们铸造的任何合金都更加坚韧。”
“这份坚韧，才是她在未来那片黑暗森林里，活下去的唯一保障。”
祁同光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能洞穿人心。
“所以，不要中断连接。”
“但是，可以给她一点‘帮助’。”
“什么帮助？”雷神追问。
“还记得从何璐她们身上提取的，被‘典狱长’模因污染的残留信息吗？”
“记得，数据不是已经被‘盘古’彻底封存了吗？”
“是的。‘盘古’的分析结果，那是一种精神剧毒，能放大智慧生命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绝望和痛苦。”
祁同光的话锋，陡然一转。
“但任何毒药，只要剂量合适，也能变成……补药。”
“我需要你，通过量子纠缠通讯，向何璐的意识里，注入万分之一剂量的……‘恐惧模因’。”
“什么？！”
“祁院，您疯了？”
雷神的声音第一次失控。
“我没疯。”
祁同光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寒。
“雷神，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当一个人的意志被逼入绝境，要么彻底崩溃，要么……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何璐的意志是一块好钢，现在已经被锻打得滚烫，但还不够。”
“我需要用最极致的冰冷，用最纯粹的‘恐惧’，去为它……淬火。”
“我赌她，能挺过去。”
雷神的声音在发颤：“如果……赌输了呢？”
“那只能证明，我选错了人。”
祁同光的声音里，听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感情。
“而我们，也将失去唯一一次跨越星海的机会。”
观察室里，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雷神死死盯着全息投影中那个男人。
那个仿佛已经抛弃了人性的，文明的守护者。
他想反驳，想怒吼，想砸碎眼前的一切。
但他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祁同光是对的。
在这场赌上文明存亡的战争里，没有怜悯，没有侥幸。
只有冰冷的计算，和一次次残酷的选择。
“……我明白了。”
雷神闭上双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转过身，对技术军官下达了他军旅生涯中，最艰难的一个命令。
“执行……‘淬火’协议。”
……
4.7光年外，宇宙深处。
“烛龙一号”舰桥。
何璐的意识体漂浮在指挥席上。
因连续七十二小时的高强度推演，她的形态已经变得近乎透明。
突然。
一股毫无征兆的、极致的冰冷，瞬间攥住了她的“灵魂”。
视野消失了。
舰桥消失了。
整个宇宙都消失了。
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一双眼睛。
一双在月球背面见过的，充满了恶意与暴虐的眼睛，正隔着时空，注视着她。
耳边，亿万个灵魂的哀嚎汇成了风暴，要将她的意识撕成碎片。
身体，不，是意识。
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向下坠落，坠向那由纯粹的痛苦和绝望构成的永恒深渊。
“啊——！”
无声的尖啸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炸开。
她的意识体剧烈地颤抖、蜷缩，仿佛要被这股力量彻底碾碎。
这就是恐惧。
源自生命最本能的，对更高维度存在的，最原始的恐惧。
她的意志，在寸寸崩裂。
就在她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
几个画面，如同闪电，撕裂了黑暗。
“玄鸟”号上，开心果通红的眼睛：“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科学院里，祁同光平静的目光：“你们是龙国的普罗米修斯。”
出征前夜，她对自己，对所有队员许下的誓言。
——“我们的任务，不再是回家！是带着整个家的希望，去开拓未来！”
不！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不能输给恐惧！
一股远比恐惧更加强大的力量，从她意志的最深处，轰然引爆！
那不是虚无缥缈的勇气或信念。
那是一个战士，一名舰长，一个“火种”守护者，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责任！
“滚——开——！”
何璐的意识，发出了一声撼动星海的怒吼！
那盘踞在她灵魂中的冰冷与黑暗，在这声怒吼之下，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光，涌了进来。
何璐的意识体，停止了颤抖。
她缓缓地，重新“站”直。
形态，依旧近乎透明。
眼神，却已然天翻地覆。
如果说，之前的何璐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那么此刻的她，就是一块被千锤百炼。
又被极寒深渊淬炼过的……神兵！
绝对的冷静。
绝对的坚韧。
她感受着自己脱胎换骨的意志，感受着那股从未有过的强大与清明。
一份残酷的，却也无比珍贵的礼物。
来自祁院的礼物。
她抬起头。
目光仿佛穿透了舰桥，穿透了4.7光年的时空。
与远在地球的那个男人，对视在一起。
“‘烛龙一号’，准备就绪。”
她的声音通过量子通讯传回地球，平静，却带着斩断一切的锋芒。
“随时可以，点燃火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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