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当不得我清河县的案首!
魏长青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这么说,你拿不出证据?”
大伯看到学政大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悦,再感受到周围学子们投来的目光,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压力大得根本扛不住,慌乱之下,口不择言:
“有!有证据!学政大人,我有证据!”
“这小子平时疏于学问,仗着主家喜爱,三天两头就往我弟弟家里跑,哪有半分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他还醉心商贾之事,满脑子都是铜臭气!”
“也就是当初在下河村老家,许是受了我的影响,写了……写了一首歪诗,被那些乡野村夫吹捧成什么神童,这才得了主家喜爱和赏钱。”
“可他转头拿了赏钱,就撺掇着我那没出息的弟弟,跟我老父亲分了家!”
大伯越说越激动,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能抹黑卢璘的事情,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神童二字,再次钻入魏长青的耳朵里。
神童?
六岁能成诗?
魏长青再度皱眉。
人群中,少爷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特娘的算什么狗屁大伯!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黑的说成白的,如此抹黑自家亲侄子!
少爷可是清楚的知道,璘哥儿一家接济了多少次这个大伯,可换来的确实这种抹黑。
他转头看向璘哥儿,只见璘哥儿面沉如水,眼神冰冷。
少爷默默地叹了口气,哎,摊上这种亲戚,璘哥儿心里该有多难受。
不远处,孙行之听到这番话,心中狂喜,知道此事到了这一步,已再无半点悬念。
他上前一步,对着魏长青深深一揖,声音朗朗,传遍全场。
“学政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此事确凿无疑!”
“不过是被几个乡野村夫夸赞几句,便真当自己是天纵奇才。”
“祖父在堂,却唆使分家,此为不孝!”
“身为家奴,却惹出滔天大祸,连累主家声誉,此为不忠!”
“科场舞弊,玷污圣贤之道,此为无耻!”
说到这里,孙行之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刀,直刺卢璘。
“此等不忠不孝,无廉无耻之徒,根本不配为读书人!”
“我等羞于与之为伍!”
不忠不孝,无廉无耻。
这八个字,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无异于诛心之言。
人群瞬间被点燃,议论声此起彼伏。
“说得对!此等败类,根本不配为读书人!”
“祖父在堂,却唆使分家,此为大不孝!”
“科场舞弊,玷污圣贤之道,简直是我辈之耻!”
“必须严惩!将他逐出士林,永不录用!”
一声声讨伐,一道道鄙夷的目光,齐刷刷地刺向卢璘。
少爷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这已经不是区区一个案首之争了。
这是要把璘哥儿往死里整,要彻底毁掉他身为读书人的根基。
一旦这八个字的评价被坐实,璘哥儿这辈子,都别想在科举之路上再进一步。
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魏长青面沉如水,缓缓点头。
在他看来,此事差不多已经是盖棺定论。
他将目光从大伯身上转向了县令吴井元。
“人证物证俱在。”
“吴井元,你还有何话要说?”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魏长青看吴井元的目光像是看死人无疑。
可就在这千夫所指的时刻,吴井元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笑了。
本该充满惶恐的脸上,竟露出了淡淡的笑。
他对着学政魏长青,不卑不亢地抬手一揖。
“学政大人,可否容下官,与这位卢安先生说两句?”
魏长青眉头微蹙,有些意外。
不过,他做事向来喜欢让人口服心服。
哪怕下一刻就要摘掉吴井元的乌纱帽,他也要让对方败得明明白白。
“准。”
吴井元转身走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大伯。
“卢安。”
大伯闻言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
“本官问你,你方才提及,卢小友六岁时曾作过一首诗?”
大伯整个人都懵了。
卢小友?
都这种时候了,县尊大人为何还对卢璘如此客气?
他不该是立刻撇清关系,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柳府和卢璘身上吗?
大伯心中疑惑,嘴上却不敢怠慢,哆哆嗦嗦地回答:“是……是的,大人。”
“可记得全诗?若还有印象,请当着大家的面,将诗复述一遍。”
大伯微微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什么诗?
但他不敢违逆,只能努力地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着。
片刻之后,大伯终于想了起来,磕磕巴巴地念出了声。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当最后一句诗念完,现场罕见地安静了一瞬。
在场不少学子和百姓,脸上都露出了动容之色。
吴井元抓住这一瞬间的静默,摇头感叹:
“好一个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全场。
“诸位听听,六岁的稚童,便能道出如此反哺之言,将人子之心,描摹得淋漓尽致。
“六岁稚子,便能有此感悟,此等纯孝之心,竟被尔等污为不孝?”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六岁……能作出这等诗?”
“此诗意境深远,情感真挚,确是佳作,当得起一个神童之名。”
“可……可这和舞弊又有什么关系?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古来有之。”
人群的议论声中,孙行之脸色一沉,立刻站了出来,冷声反驳。
“县尊大人,一首出县之作,又能代表什么?”
“在场的同窗,能作出此等诗篇的,亦不乏其人,难不成个个都是案首的料子?”
“卢璘或许小时聪慧,可这不正说明,他后天疏于管教,走了歪路吗?”
“您想凭一首不知真假的旧作,就为他洗脱舞弊的嫌疑,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面对孙行之咄咄逼人的质问,吴井元不气反笑。
他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你误会了。”
“本官并无此意,只是单纯好奇,想了解一下卢小友六岁时,能作出何等佳作罢了。”
吴井元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说来说去,一点也没洗清卢璘舞弊的嫌疑。
圣院大门前,魏长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吴井元,莫不是失心疯了。
在他看来,吴井元这番举动,就是在拖延时间,简直荒唐至极。
就在魏长青即将爆发之际。
只见吴井元转头,目光直视着魏长青,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
“学政大人。”
“正如此人所言,一首出县之作,确实代表不了什么。”
“别说出县了。”
吴井元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便是崔氏嫡子崔皓,在县试之中,写出了一篇达府文章,都当不得我清河县的案首!”
吴井元此言一出,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头皮发麻。
达府文章!
那可是足以在府试中都名列前茅的水平。
吴井元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他直视魏长青,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大人,您说。”
“我吴井元,一个小小七品县令,是何来的胆子,敢为了攀附柳家,而去得罪五姓七望的千年崔氏?”
“我,当真如此不智吗?”
是啊。
柳阁老虽是当朝阁老,权倾朝野。
可比起那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千年世家,终究还是差了些底蕴。
吴井元,好歹是一县之尊,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不智,如此疯狂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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