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不知方娘子何故要轻薄于我?
陈江源追出了铺子,来到马车边上,双手拱礼:“世子,慢走。”
谢宴之掀开车帘一角,微微颔首,余光瞥了一眼铺子里那跌坐在地上的身影,薄唇轻抿。
随后,放下帘子让人驾着马车离开了。
陈江源又折返回铺子里,见沈清念脸色有些发白,关心道:“方娘子,你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脸色怎么这样差?”
菱儿此时已将沈清念扶到了凳子上坐着。
沈清念摇了摇头,心中酸楚不敢言说,只苦涩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多谢陈公子关心。”
“许是揉香团有些累了。”
菱儿走了过来,将手放在自己小姐的肩上,眼里满是关切。
心里忍不住埋怨:每次大公子来,小姐都会被吓到。
而沈清念此刻心中很是不安。
谢宴之明明是想要责罚她的,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更加让她心中生寒。
比起谢宴之的笑,她更愿意他直接向她发火。
好过这样温水煮蛙,让她整个人如一刀一刀被人凌迟一般。
他越平静,她越害怕。
想到谢宴之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带着暴风雨来临之前那样黑压压的气势。
她就觉得压迫感袭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心里翻涌的情绪不好言说,也不想菱儿担心。
她拍了拍菱儿的手背,又用温柔的眼神看向她,示意她自己没事。
菱儿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她转身看到陈江源还站在铺子里,有些好奇:“陈公子还不回府么?”
她以为陈江源已经和大公子一道走了。
陈江源低头笑了笑,有些腼腆道:“听说那是湘西来的杂耍班子,我还没看过。”
“不知可否与你们一道去看看?”说着,瞥了一眼沈清念。
“那太好了!”菱儿有些开心,她们原本要走路去,陈江源要去的话,就可以坐他的马车去了。
看菱儿兴奋的模样,沈清念也不好拒绝,神情淡淡道:“那我们便一道去吧。”
陈江源见沈清念同意了,十分开心:“方娘子,那我们便走吧。”
“嗯。”菱儿扶了沈清念出来,又将铺子上锁,这才和陈江源一道坐车去了梧桐大街。
陈江源见沈清念坐在边上,微风吹起她的一缕发丝,轻轻柔柔地扫过那小巧的鼻尖,好像扫进了他的心底。
其实他与方娘子相识不过半月,他也说不上来对方娘子是什么样的情愫。
反正他见着她,心里总是欢喜的。
因着这个杂耍班,梧桐街口的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陈江源只好将马车停在了巷子口,三人走了一小段路过来。
看杂耍的人群时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好!好!”
掌声也是此起彼伏,可见那杂耍有多精彩了。
陈江源用身子撑开了开两边的人群,让沈清念和菱儿挤了进去。
他自己则被挤到了另外一边,而菱儿则在沈清念的右边。
这时,只见一个身穿白褂,头戴红色包巾的中年男子在中间向人群拱礼:“各位贵客,下面的是小四喜的绝技——上刀山!”
说完,就有几人抬出一根木架立在场中,那木架上绑着十把半米长的大刀。
刀刃向上绑着,冒着寒光,一看就极其锋利。
那名叫小四喜的孩子用红绸绑着两个揪,眉心缀着一点红,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只见他走到架子前,脱去了鞋袜,放在一边。
回头看了一眼班主后,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踩上了刀刃。
“小姐!”菱儿看着小四喜那样,心里有些担心。
沈清念同样皱着眉,担心他受伤。
见小四喜的脚并没有被刀割伤,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沈清念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小四喜踩到最后一梯时,众人纷纷更是屏住了呼吸,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因为最后那把刀更小更锋利。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小四喜一不留神,脚从刀面上的脚滑了下来。
他赶紧用手抓住刀刃,整个人悬在了空中。
众人中有人发出了尖叫声,菱儿更是吓得捂住了眼睛。
“嘶”底下的人又发出声音来,小四喜的手掌已经被刀划出了血。
沈清念的心揪成一团,她紧紧握住了菱儿的手。
她看着小四喜哆哆嗦嗦的模样,心中越发难受,握着的手更紧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方娘子是想废了本世子的手吗?”
“再不松开,那孩子就要掉下来了。”
谢宴之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沈清念心下一跳,低头一看,见自己正与一双骨骼分明的大手十指相扣,她吓得急忙甩开。
此刻,她只觉着自己的手似触了电一般,微微发抖。
菱儿刚刚就在她身边,她怎么就握住了谢宴之的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沈清念愣神之际,谢宴之用脚点地,一个飞身,赶在陈江源之前,将小四喜从架子上救了下来。
而沈清念回头才发现,菱儿不知何时已被挤到一边,她的手正抓着另外一个姑娘的手。
陈江源见谢宴之忽然出现救人,颇有些意外。
谢世子刚刚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也来看杂耍了?
但眼下也顾不得思考太多,他快步走上前去拱礼:“世子。”
谢宴之将小四喜放下,班主赶紧过来道了谢,带着他下去包扎了。
谢宴之瞥了沈清念一眼,见她满脸的惊慌,他的眼蒙上了一些阴霾。
从沈清念他们离开铺子,谢宴之就让马车跟在后面。
又见陈江源体贴地帮沈清念开路,心下不痛快。
眼看陈江源不在边上,他想知道沈清念见到他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与他相认?
这样想着,他便趁乱将菱儿挤到了一边。
他也没想到沈清念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他便顺势与那柔软的玉手十指相扣。
可她现在那是什么神情?当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冷哼一声,踱步来到沈清念面前,揉了揉手。
陈江源见状,不禁有些疑惑。
难道世子刚救人的时候,手被刀刃划伤了?但他看着世子的手又没有一丝伤口。
陈江源关切道:“世子的手怎么了?”
谢宴之看了眼沈清念,悠悠道:“没事,只是刚刚被方娘子抓疼了。”
沈清念听这话,花容失色。
又见谢宴之皱着眉,有些不悦道:“不知方娘子何故要轻薄于我?”
沈清念听了这话,脸一阵白一阵红。
她心里气急,什么叫轻薄他?
她又瞪了谢宴之一眼,没想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我……”刚开口,沈清念就打住了。
她确实没有轻薄他,但她又的确握住了他的手。
沈清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
谢宴之见她还是这样倔强,又蹙着眉:“难道方娘子未曾握住本世子的手?”
沈清念看着他故意刁难她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握住了世子的手,但我以为那是菱儿的手。”
“我并非有意这样!”
陈江源见谢宴之已然不悦,他虽不知沈清念为何会抓住谢宴之的手,但看方娘子那发白的脸,应当是一场误会。
于是他对着谢宴之说道:“世子,方娘子应是方才太过紧张,才会误将世子的手握住。”
他又转过身去,嘴角含笑,用眼神安慰沈清念,叫她安心。
他这几日与谢宴之相处下来,觉着谢世子是不会为这种小事与方娘子计较的。
谢宴之却面露不满,眼睛盯着沈清念:“方娘子,这就是你赔罪的态度?”
沈清念气红了脸,只觉心中憋了一口气,偏还不能发作。
她抬起头望着谢宴之,眼里满含幽怨:“那世子想要我如何赔罪?”
陈江源见沈清念眼尾似有些红,看起来极委屈。
谢世子素来洒脱,今日怎的就要与一个女子过意不去?
陈江源:“世子……”
谢宴之见面前的人一副委屈至极又不愿屈服,眼眶里蓄满了泪的模样。
他心里冷嗤一声。
她还委屈上了,他不是应该比她更委屈吗?
他真心想纳她为妾,与她厮守。
结果当他满心期盼赶回来,因为怕她受累,一回府什么都不顾就要给她揭盖头。
她倒好,竟一早就谋算着要走,害他颜面尽失。
既然她这么不乖,那就不能怪他了。
谢宴之看了一眼陈江源,冷冷开口:“看在陈公子的面上,方娘子请我喝盏茶便是。”
听到这话,陈江源放下心来。
他想得没错,谢世子果然不会为难方娘子。
眼下,也确实到了饮茶用饭的时候了。
陈江源对着谢宴之和沈清念道:“不若就由我来带路,我对这云州很是熟悉。”
陈江源见谢宴之没有说话,只瞥了一眼沈清念。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同意,就看方娘子愿不愿意了。
沈清念咬着唇:“好,那便有劳陈公子带我们去。”
她心里庆幸,还好有陈公子陪着一起,她是真的不想独自面对谢宴之。
谢宴之跨步走向马车,却听陈江源喊了一句:“方娘子!”
沈清念指着杂耍班:“我去去就来。”
陈江源朝她笑了笑,心领神会。
她是要去找那个孩子。
菱儿跟着沈清念去到杂耍班临时搭的小棚子里。
一进去,就见小四喜疼得满头大汗,却死死咬着嘴唇,尽量不发出声音。
班主正将黄亮亮的酒浇在他的手掌上。
沈清念掏出银子递了过去:“班主,给小四喜请个大夫看看伤吧。”
她看见伤口很深,只用酒肯定好不了。
班主没想到还有人来关心他们,感激得就要拉着小四喜给沈清念下跪,被沈清念扶了起来,沈清念摸了摸小四喜的头,转身走了出去。
谢宴之在马车旁转着手上的扳指,见沈清念出来,他眸光微寒。
沈清念为了那闲人,将他晾在一旁让他等,还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呀。
陈江源见沈清念出来,忙为她掀起了车帘:“方娘子,请。”
沈清念轻轻点头,和菱儿一起上了陈江源的马车。
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谢宴之。
谢宴之见状,嘴角微扬,转身上了马车。
他看了眼身旁的软垫,那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
可惜有些人就是不识好歹。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正襟危坐,闭上眼睛养神。
面上看似毫无波澜,只有谢宴之自己知道,他的心里风雨欲来,有一个声音在说:“沈清念,咱们来日方长。”
陈江源很快带着他们到了云州城最好的酒楼。
掌柜的一见到陈江源,立刻跑过来献殷勤:“陈少爷,您来啦。”
陈江源负着手,笑着道:“要最好的包厢。”
“好嘞。”掌柜笑吟吟地将这几位贵客往楼上引。
推开门,沈清念见这包厢很大,最边上有几扇镂空雕花窗,中间一方金丝楠木的屏风掩映其中。
她径直走了进去,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直接坐下。
陈江源见状就知沈清念还在气头上,对着谢宴之道:“世子莫怪,方娘子就是不拘小节之人。”
谢宴之轻蔑一笑,眼神里有些意味分明。
这样很好,她终于不再无视他。
她也终于因为他有了情绪,也不掩藏情绪了。
“无妨,方娘子真性情!”说着,又看了沈清念一眼,坐到了她对面。
“陈兄!”门外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见到陈江源,高兴地喊了一声。
“时延兄!”陈江源关上门,与那男子在门外寒暄一会儿。
沈清念望着外面,全然不知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谢宴之。
见她望得出神,谢宴之伸出手朝她的脸伸了过去。
沈清念一下躲到了一边,满眼防备地看着他。
谢宴之摘下了沈清念发丝上的一缕飞絮,拿在手里捻了捻,
嘴角微扬,饱含侵略的眸子看向她:“方娘子不必紧张,只是飞絮。”
说着,吹走了手上的飞絮,又笑着道:“方娘子似乎有些怕我?”
沈清念方才确实是被吓到了,她以为谢宴之又要像从前一样,对她动手动脚的。
见他现在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沈清念终于憋不住火气:“谢宴之,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宴之拾起茶盏,小啜一口:“怎么,不再装作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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