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糜烂王朝（上）

众将听是此人，自然不服气的道：“柴克宏不过仰仗乃父柴再用的威名罢了，此人沉默寡言，不管家产，虽然乐善好施，典领宫廷警卫，有些薄名，但每天只知与宾客们下棋、喝酒，不曾谈论军事，恐怕他未必是将帅的材料。”

李弘冀却是嗤之以鼻，暗忖朝廷上下，又有谁比他更清楚柴克宏呢？于是以赵铎之言回复李璟，推辞不接受征召，部署众将，作好战斗、攻守的准备，与此同时，则奏请龙武都虞侯柴克宏领兵救常州。

其实柴克宏亦曾自请往军中效力，只是一方面李璟还不太相信柴克宏的能力，另一方面又有李征古等人多方掣肘，故而只给柴克宏一个抚州刺史的虚衔，投闲置散。

如今李璟闻得回信，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朝议之时，孙、宋两党更是各执一词，宋党曰不可，孙党曰可。李璟正左右为难之际，忽报柴克宏之母进表，言柴克宏有乃父遗风，堪为大将，如若不能胜任，有负皇恩，甘愿满门抄斩。

李璟感柴母之言，始任柴克宏为右武卫将军，与袁州刺史陆孟俊合兵，往救常州。

需要一提的是，当时朝廷精兵悉在江淮，柴克宏所将领救常州的数千人却都是羸弱老瘦之流，可谓是乌合之众了。柴克宏向枢密使李征古申诉，李征古又将铠甲兵器中锈蚀破烂的给他，还傲慢地将柴克宏辱骂了一通，部众忿忿不平，却惟独柴克宏怡然，不日往赴润州。

建州。

李煜从江州一路南下建州，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史虚白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李煜知道自己确实疏忽了对卢梓舟保护。

李煜当日即刻令胡仝、墨经赶赴江宁，并命胡仝增派人手，轮番守卫龙翔府，务必保得卢梓舟周全。

申屠令坚正要带着李煜等人直往陈诲中军，李煜忽然提议道：“我们赶路赶了这么久，大家也都该累了，我看还是先找店家住上一宿，吃饱喝足之后，明早再去找陈将军如何？”

申屠令坚闻言，心中隐隐不悦，暗忖主公始终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自己。

申屠令坚始终是李璟派来李煜身边的人，加上当日在庐山，史虚白的那番话至今还对李煜、申屠令坚等人有些影响，故而申屠令坚以为李煜是因为信不过他，才不敢直接前往陈诲大营，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及到晚饭过后，李煜即召集众人在客栈商议事情，申屠令坚这才知自己错怪了主公，心中难免有些惭愧。

李煜见到申屠令坚的异样，却是关心的道：“令坚莫非在想什么心事？”

申屠令坚猛一咬牙，坦言道：“适才卑职还以为主公是不信任我，想先派人去陈诲军中探察一番，始敢过去，却原来这是令坚小人之心、胡思乱想了，还请主公治令坚不敬之罪。”

李煜哑然失笑道：“陈诲的军中，本王不是早已经派你去查探过了，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君臣、朋友相处，贵在坦诚嘛，令坚方才直言的这番话，实在难能可贵，由此足见令坚对本王推心置腹、忠心耿耿，同时这也令本王注意到，以后更应慎重自己的一言一行才好。”

李煜见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微顿了片刻，又言归正传道：“令坚，从今天起，我们对付南汉刘晟的战役就算正式展开了，现在就由你先说说南汉的情况，如何？”

申屠令坚一再谢过李煜的信任，然后才如数家珍的道：“南汉始建于后梁贞明三年，汉主刘岩即皇帝位于番禺（音：潘鱼），初国号大越，一年后才改国号为汉。刘岩称帝后，却是小人得志，怀抱着及时行乐的心理，广聚南海珠玑，西通黔、蜀，得其珍玩，穷奢极侈，娱僭一方，不过他懂得与岭北诸番岁时交聘，以此求得边境安泰，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后唐庄宗同光三年，长和骠信（音：标信）郑旻（音：民）遣使者求婚于汉，刘岩乃于女增城公主妻之，以巩固加深南汉与长和的联系。”“长和”指的即是南诏，即大理，“骠信”则是指南番诸国的国君。

孙菁听得头大道：“申屠，我们都知道你这在南方这两个月下了番苦功夫，对南汉做了深入的了解，功不可没，但是你说的这些陈年旧事，在这里，我看就不必翻出来了吧？”

李煜却是听得兴致勃勃，笑道：“但说无妨，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敌人了解越多，对我们将越有好处。”

申屠令坚得到鼓励，自然再无顾忌的侃侃而谈，道：“后梁贞明四年，刘岩听从其兵部侍郎杨洞潜之请，始立学校，如唐故事，置选部贡举，放进士、明经十余人，岁以为常。刘岩每对北人，自言家本咸秦，耻为蛮夷之主，又大言不惭，称呼中原皇帝为‘洛阳刺史’，其妄自尊大，由此可见一斑。刘岩晚年尤为猜忌，以士人多为后世子孙计的缘故，故而专任宦官，亦因此，南汉国中，宦者大盛。现今权倾朝野的南汉甘泉宫使林延遇，就是宦官出身。”

“及刘岩病死，其子刘玢立，一年之后却被刘晟所杀。刘晟篡位之后，倚信林延遇，南汉朝廷由此更为乌烟瘴气，几年之间，刘晟即把诸弟翦戮殆尽。刘晟至此以为可以高枕无忧，遂派巨舰指挥使暨彦贇以兵入海，掳掠商人金帛，又作离宫游猎，到现在已有甘泉、南宫、大明、玩华、玉清诸宫，数以百计，不可胜数也。”

“刘晟又以宫人卢琼仙、黄琼芝为女侍中，朝服冠带，参决政事，以致朝中贵显用事之士，皆宫女、宦官之流，士人、僧道有才能者皆不得进，更有甚者，南汉臣民竟然多有自宫以求官爵，由是南汉有宦者近两万人。”

孙菁听着不禁毛骨悚然，恶寒的道：“这样一个朝廷，竟也能苟延残喘至今？实在是奇迹。”

李煜眼神古怪的瞥了孙菁一眼，叹道：“我虽略曾听卢梓舟说起南汉之事，却想不到其君臣竟腐烂至此，我若不再救此百姓，于心何忍焉。难道偌大一个南汉朝廷，就没有一个有作为之人吗？”

申屠令坚道：“倒是有一个人还有些骨气，此人是太子刘鋹（音：厂）的幕僚钟允章，为人刚直，就是思想有些迂腐，对朝廷忠心耿耿，不敢置喙，在民间，他倒颇有些民望。”

李煜微颔道：“记得等覆灭南汉之时，给本王多留心此人。钟允章能出淤泥而不染，日后南汉的治理，肯定少不得此人。”

稍微顿了顿，李煜又道：“对了，令坚可曾听说过南汉有一个叫曲幕的人？”

“曲幕？”申屠令坚愕然道，“主公指的，可是女侍中黄琼芝的面首曲幕？”

李煜道：“正是此人，令坚可曾听说有关他的什么些事情？”

申屠令坚一脸古怪，正纳闷李煜为何忽然会对这个籍籍无名的曲幕这么感兴趣，李煜哑然失笑道：“令坚不要胡思乱想哩，曲幕即是曲神通，是卢梓舟老早就布在南汉的一招暗棋。”

“是他？”申屠令坚、孙菁无不为之一震，同时亦不得不佩服卢梓舟布局之深远巧妙，却唯独不明就里的张雄听得一头雾水。

需要说明的是，胡则、乐史并没有随李煜一起南下，而是留在江州替李煜打掩护，免得太早被人发现李煜已不在江州。其中李煜又亲自找过江州刺史谢彦宝，恩威并济，强迫他任命胡则为江州指挥使。

申屠令坚略微整了整思路，道：“这个曲幕现在在南汉可是臭名远播的人物，一些以自宫求得官职的官员对他更是嫉妒成狂，据说曲幕在南汉，还曾有过一夜之间横扫三座青楼而不倒的记录，害得那三座青楼因此一连三天不能开门营业。曲幕在兴王府搅风搅雨，十足的是小人得志。一句话，曲幕已被人说成是卢琼仙、黄琼芝等人的牛马、禁脔，什么厚颜无耻、猪狗不如、恬不知耻，总之南汉人大概已把所有能想到的恶毒名词，统统都加到了他的身上。”

李煜立感头大，苦恼道：“南汉一役，曲幕若是无功还好，若是有功，他日却叫本王如何安顿他？”

孙菁诡笑道：“卑职倒有了一劳永逸的办法。”

李煜奇道：“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很简单。”孙菁恶狠狠的道，“将他阉了，送入宫去。”

龙翔府。

卢梓舟正打算吹灯就寝，这个时候，管家来报，说一个宫女忽然深夜造访，还指名道姓要见卢梓舟。

卢梓舟心中奇怪，于是又披上衣服出了寝室，到客厅看见那个宫女时，却觉得有几分眼熟，道：“你是”

那宫女一脸惶急之色，道：“先生，我是小苎呀，在天香阁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

卢梓舟一拍额头，道：“你看我这记性，人老了就是不行喽。”接着挥退众人，低声道：“小苎姑娘，你这么急着来找我，该不是宫中出什么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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