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很少有上位者敢当着自己部属的面承认自己失败的。段成闻言，再没多说什么，只是躬身向李煜行了一礼之后，接着叙述道：

“王爷，在您中箭昏迷以后，姚副统领和孙参谋长怕您有失，立刻组织人马将您抢入了城内，而这时赵匡胤统帅的周援军主力也已到达了战场。我军苦战了一夜，而对方也经过了连续的强行军，当时敌我双方均十分疲惫，所以在经过了短暂的接触战后，我军和周军也就各自退却了，而柴荣也自然被赵匡胤抢到了他的阵中。再后来，也许是柴荣的伤势较重，赵匡胤并没有对我军发起进攻，反而急匆匆的撤回了周军的淮边大营，紧跟着我军也再次通过大别山北部，撤回了霍山县。现如今，我护国军在姚副统领和孙参谋长的统领下，正分散在舒州、黄州、蕲州等地，一边编练着新兵，补充战损的兵力，一边执行着护卫其他北伐唐军粮道的任务。”

说到战损兵力的时候，李煜的神色也和段成一样，微微有些黯淡，他刚喃喃的说了一句

“段鹏……”

就被一下子双膝跪地的段成，进乎粗暴的打断了，只听段成神态严肃的拜道：

“王爷，我与兄弟段鹏都起与微末，过去只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卒子罢了，是王爷您给了我们今天的一切，为您尽忠是我兄弟的荣幸，请您保重身体，不要再为段鹏的死伤感了。再说，王爷您已经亲手为他报了仇啊！”

说罢，段成冲李煜‘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李煜叹息了一声，虚抬手臂，待段成站起身后，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问道：“我军的伤亡如何？”

“启禀王爷，我护国军自十月末出师以来，前后共战没了两千九百七十三人，伤残退役的有四百三十五人，轻伤的有四千余人，这其中包含了两次穿越大别山北部的兵力损失。但是，我军也消灭了周内殿直军和铁骑第一军大部近五千人，而且王爷您还亲手斩杀了赵弘殷。”段成回复的声音很低，也有些难过，就连最后对战绩的叙述，也没能让他激奋起来。

这战没的数字中，决大部分都是护国军与敌一线接战的精锐，都是老兵。护国军的老兵，包括他段成在内，不少都是由滁州之战后，历尽艰辛赶到大别山上的。在护国军全部人马里，以这些老兵的战斗力最强，战斗意志最高，因为这些老兵最不怕死。在当初那个唐军连续战败，整个唐廷都处在风雨飘摇的时刻，却依然能千里迢迢赶来追随李煜的老兵，他们中间不会有软骨头。

然而，这些老兵大部分永远不会再爬起来，站到护国军大旗下了。护国军上下任何人也没有料到，在这种有心算无心，以多打少，并且部分装备占优的情况下，周内殿直军战斗力还是如此强悍，比那些百战老兵还高。在护国军战损的比例上，有七成半都是由内殿直军制造的，这是典型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战例啊。

“我亲手斩杀了赵弘殷？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在神伤了片刻之后，李煜指着自己，有些好奇的冲段成反问道。

“是呀！就是挡在柴荣身前的那个黑袍老将呀！”段成应道。

“哦，原来他就是赵弘殷！”李煜恍然大悟。在当时的战场上，由于形式紧迫，敌我双方谁也没和谁通报过姓名，只是一个劲的闷着头砍杀，自然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了。

“那射我一箭的谁？”李煜接着问道。

“启禀王爷，是赵弘殷的儿子，赵匡义。”段成答道。

“啊，又是他！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射中我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伤的重，难到他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吗？”李煜有些恍然的想着。

“那赵匡胤现在有什么动向吗？”李煜再次问道。

“赵匡胤，他到没什么新的动向，只是在柴荣有一次间歇性的醒来后，被进封为殿前都点检，一直在保护柴荣的慕容延钊，也被进封为副殿前都点检了。而原先的殿前都点检，也是柴荣妹婿的张永德被调为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因为连续作战失利，被降职为侍卫亲军的副都指挥使，这也是周军方最新的人事变动。”段成答道。

听闻此信，李煜手扶额头，彻底无语了。他当初制定斩首行动时，有一个没和任何人讲过的目的，就是想乘赵匡胤羽翼未丰之前，彻底封杀了对方的晋升之路。可现在杀柴荣的目的没实现，不仅和赵氏兄弟节下了杀父之仇，还使得赵匡胤提前数年就取得了柴荣的信任，当上了后周的殿前都点检。

这样的结果，饶是李煜心胸开阔，在这一刻也不免仰天暗暗的怒骂道：“贼老天，你是看我不顺眼，还是怎么着！我拼死拼活，忙活了半天，差点连命都丢了，最后却便宜了赵匡胤。有本事，你拿雷直接劈死我算了。”

就在李煜暗自腹诽上天的时候，就听门外一个女里女气的声音，伴着周娥皇清脆悦耳的嗓音，一点一点的接近了房门。待白傲天将周娥皇和几个人让进屋内，李煜定睛一看，除已经坐到他床边的周娥皇外，还有两个太监和一个太医装扮的人，其中一个太监正是他府里的太监总管常德，而另一个太监李煜也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此刻那常德正如同哈巴狗一般，畏缩在那个跟他面容相似的中年太监身后，一脸的献媚之色。

“奴才常青，请王爷千岁请安了。”那中年太监常青用一种阴柔的声音向李煜拜道。

对方一说话，李煜即可就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传旨让自己放弃舒州的太监常青吗？自己才醒了没多久，立刻就有人上门探视了，看来人家还真是重视自己呀！

李煜在这边暗自感慨，那边的常青也没等李煜相让，自己就站起身来，用那不阴不阳的声音沉声说道：“奴才奉皇上旨意，带着宫里的太医对王爷您瞧病，看来王爷您的气色不错。”

由于常青这样的无理举动，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且不说已经握拳代发的白傲天和段成二人和那汗如雨下的太医，就连一向以文雅而著称与金陵皇室的周娥皇也不由的皱起了绣眉。

不过，李煜对此却并未在意。他只是好奇的看了看身前的两个太监，下意识的问道：“你们都姓常，是一家的吗？”

“不错，常总管是奴才的族兄，也是皇宫的总管太监。”那常德用一种自豪的语调介绍着。

“哦！原来是太监世家呀！那可过不了三代呀！毕竟是要阉掉的嘛！”常德的介绍，正赶上李煜因赵匡胤的事，而十分不爽，所以冷冷的丢出这么一句话。

顿时，屋内的气氛又是一变，周娥皇在轻笑，白傲天在冷笑，段成在暴笑，太医在憋笑，只余下一个面无表情的李煜和那两个脸色一阵绿，一阵紫的当事太监了。

“哼，张太医，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王爷把脉，要是耽误咱家回复皇命的时间，小心你的脑袋。”被李煜触到痛脚的常青，虽然憋着一肚子气，但他还没有冲李煜和周娥皇发脾气的能力，也不敢撒在满脸凶像的白傲天和段成身上，只好拿跟来的太医出气。

那张太医在各种眼神的注视下，先是给李煜把了把脉，再查看了疮口的情况，最后战战兢兢的说道：“启禀王爷、王妃和两位总管，王爷的伤已经基本上好了，小臣再给王爷开几副进补的药，调理个十天、八天也就差不多了。”

“那王爷、王妃，咱家就就回去复命，告辞了！”那常青急声说罢，也不待李煜回复，便头也不会的走了出去，常德和张太医见状，也各自丢了一句话，一溜小跑的跟了出去。

………………

金陵，宋齐丘府邸，内府书房。

宋齐丘的书堂‘傲世轩’，充份表现出他一代纵横大家的的品味。轩堂中陈设满堂的红木家具，四壁张挂着名画，梁上悬四盏八角宫灯，富贵中不失张扬之气。南北楼的建筑布局，周遭秀美的园林、楼阁、清池、假山，透过通畅的正堂门窗，隐隐的映入书轩，显示出宋齐丘的身份和情趣。

常青一阵风的穿门而入，来到正凭窗观看外面院落景色的宋齐丘身后，愤然道：“宋老，李从嘉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羞辱咱家，此仇不抱，咱家世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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