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飘渺的前尘

元清寒最后看了沐青词良久，一言不发的走了，他自己都觉得没脸说什么了。

一次可能是万不得已，如果是两次三次，就很难再辩解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亏欠，他才会一直放不下她？

元清寒回到自己的屋里，又一次从行装里拿出装着两人发结的荷包。

他无意中发现，只要把玩这个就会梦见与沐青词相关的事。

可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把玩过这个了，毕竟前世飘渺，何必多加追忆，把握今生才是最重要的。

但今天听过沐青词的话，他却特别想看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或许是他的执念太重，梦境里真的出现了别人，可惜还是看不清容颜，只能看出是一个女人。

梦中的他，高座在上，这个女人散发跪坐在他的桌案下，却并不显怯弱卑微。

她轻声说道：“……当年或许有很多人对你有所亏欠，但看在年年的份上，我们夫妇二人却不只帮过你一次，你便不能放过我们的孩子吗？”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梦里的男人声音幽冷无情。

“是啊，我和你这种人讲什么道理，你背信弃义，抛弃发妻，不过是个独裁者，便是一时得胜，也迟早将众叛亲离，被永久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女人骂得极是铿锵有力。

男人嗤笑出声道：“你觉得我在乎？”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见我，只是为了再羞辱我一次吗？”女人诘问道。

“我可以放过你和你儿子，甚至可以给你们一个爵位，让你们安稳度日。”

听闻此言，女人愣了愣，似乎有些喜悦，但很快就失落了下去，冷静的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男人眼眸垂了垂，掩住了自己眼中里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方出声说道：“我知道她最后几年一直在你身边，她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女人看了他很久，沉默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男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眸，轻如自语的说道：“一句也没有吗？”

“呵呵，你想听到她说什么？”女人声音有些颤抖，却终是说道：“我很想你能放过我的孩子，但在她的事情上，我不屑骗你。”

“何况你兵围都城的时候，我们向你求和，你便可以提出要见年年，但你并没有，说明你也没有那么想见她。”

男人嘴角略略有了几分讥笑之意：“我七年前就和你们说过，和议前提条件，便是送还我的妻子，可你们做了什么？既然如此，何必多谈。”

女人被问愣了一瞬间，突然流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们做了什么？当年你离开以后，国主要求你以帛绢赎她，你拒绝了，国主大怒，差点把她给杀了，是我们去请求国主留下了她一命。”

男人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你今天为什么还会有机会在这里答话。”

女人没有理会他，声音有些哽咽的继续说道：“可我们无法拦住国主折磨她，国主把她圈禁起来，每日让人轮班去指责她、羞辱她，一天十二个时辰，从不断续，不让她好好吃饭，睡觉……不让她好好活着。”

“年年也曾经是一个娇蛮明媚的姑娘，不到一年就被折磨疯了，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那时候你在哪儿？”

男人的眼睛瞪大了一瞬，他的手拼命的捏紧了自己衣裾，有些颤抖。

女人带着几分讥笑的说道：“不久，她的母亲也死了，父亲为了让她从这种境遇里解脱，只能和国主同饮了一壶毒酒……在这种情况下，你突然又说要她。”

“她开朗温柔的时候，你都能放弃她。让你对着个一无所有的疯子，你又能有几分耐性？”

“让我们把这样一个苦命的姑娘送离故土，去一个抛弃过她的男人身边，全指望这个男人的良心过日子。”

“呵呵，或许你可以这样对自己的亲妹妹，但我们做不出来，这无疑是逼年年去死。”

“亲妹妹？她不是……情人？”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的都让人听不太清。

女人看着他，长叹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很在意这件事？呵呵，可你应该知道，你抛弃她的时候，她就可能需要面临这种局面，不论是失去贞洁或是其他，你都没有资格责怪她。”

“够了！”男人沉声打断她的话。

女人却不理会，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并没有圆房，因为她至死还是完璧之身，如果你不信，可以让宫中女官查检她的尸身。”

“也因为这点，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有多在意她，如果你还念一点旧情，就把她葬在她父母身侧吧，因为这一生，只有他们一直在用生命庇护她。”

“够了，你出去吧。”男人声音颤抖的打发了所有人。

只自己一人坐在阴沉黑暗的殿堂里，男人捏紧自己的衣袖，指节寸寸发白，开始无声无息的流泪。

整个梦境又阴暗又漫长，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迷糊中他又一次梦见有人问：“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他听到自己暗哑的声音回应：“不。”

那个声音继续问：“如果你这么放不下，当初为什么要把她抛下。”

男人没有回应，良久后他方看着空寂的大殿，在黑暗里孤寂的喃喃自语：“因为当时的我不够强大，没办法带她走，那时候，我还保护不了她，我害怕她会死在我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

“后来，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便不会有人敢欺辱她，迟早一天，他们会把她送到我身边。”

“我还会有机会实现我的承诺，我终于来接她了。我还会有时间来弥补我对她的辜负。”

“我十三岁去他国为质，我觉得这世间什么都不是真正属于我的。直到有了她，不论发生任何事，她从未离开，她是我的女人。”

“一切平定，我便想接她到我身边……但所有人都说她做了其他男人的情人……我当时恨极了！这样的污辱，也只能用血来洗清……”

“初闻这个消息，我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共居五载，一直没和她圆房，便是因为我深知自己一直命在旦夕，总在想，不能碰她，这样就算我死了，她改嫁的时候也会境遇好点，可我没死……”

“我还没死，她怎么可以做别人的情人？我还没有死，她就只能是我的女人……”

“其实，真看到她死去的瞬间，我已经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能活过来，唤我一声……便什么都不重要……为什么我这么傻，直到她死后，才知道她从未背弃过我……”

“很多时候，谁的陪伴也不能代替自己女人的陪伴，我感觉不到什么叫刻骨铭心，可能是心早就凉了，但我想她陪着我，一直陪着我……生死不离。”

“我没有办法改变过去，但我愿意用一生，来修我们的来世。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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