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事实上，此刻见到欧阳家的人，紫青不知该作何反应。期初重逢的喜悦感待他平静下来后也冷淡了几分。想起欧阳芳泽对他和上官如兰的各种逼迫；想起如兰已有了自己的孩子却无奈入宫为后时一脸的无奈；想起这么多年了，自己竟都没能见过黎长大后的样子；想起即便曾在仙人谷因中毒偶遇，一家人终于能在一起时，即便那时的黎还只是个两岁多的奶娃娃，他也不敢告诉黎自己才是他的亲生父亲；想起自己在上官如兰入宫后，一个人躲在紫慕崖冷静的痛苦；想起……这一切，仿佛都在欧阳家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时，变得没有那么容易忽视了。

看到紫青眼眸中不断变换的风云，欧阳墨多少也能猜出些他心中的想法。然而，过去发生的一切已经无法改变，即使他如今想说些什么，甚至连多靠近一步都觉得极其无力。他不否认，他们欧阳家的嫡出长女曾经的确做出过令人发指的行为，他甚至无法否认自己心中的羞耻和愧疚，然而，他毕竟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老资格了，当年甚至为了此事将欧阳芳泽逐出家门，如此做已算是还清了两家的恩怨，若是紫青再计较什么，或想着与他欧阳家为敌，那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紫青感受到身侧欧阳墨散发出的稍纵即逝的冷意，眸光闪了闪，掩了掩自己眼眸中的痛苦，想了想，终是开口道：“欧阳伯父，过去的事情既已过去了，天儿自然不会再去计较，如今能再见到您，天儿已觉得很满足了。”

紫青私心里认为，既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欧阳芳泽也已离世，他就没必要再追究什么。此时若是不解释清楚，怕是活着的人心中多少都会有些别扭。像是看出了紫青的意思，欧阳墨慈爱的笑了笑，轻声道，“好孩子，伯父已是过来人，经历过的风浪自然比你多些，当初，确实是欧阳家对不住你和馨儿两口子，也更对不住黎那孩子，不过，如今这结果，却也让欧阳家有了报应，若是你心中还有不满，大可说出来，伯父一定尽力而为。”

闻言，紫青感激的看向欧阳墨，他所认识的欧阳伯父果然没变，还如当年那样性子爽朗，有一是一，从不拐弯儿抹角出阴招。说不上为什么，紫青听完欧阳墨的这番话，心中一暖，竟如再次见到了亲人般微红了眼眶。

看着紫青如此，欧阳墨神情显得有些慌乱，竟有些不明所以的无措感。

“天儿，你这是？”心急之下，欧阳墨下意识轻唤道。

听出欧阳墨话语中的不安，紫青破涕为笑，神情显得有些不自在。

“欧阳伯父，天儿自小没了父亲、母亲，亲眼见着双亲惨死在眼前，对亲情畏惧了许多，后来入了紫菱派，对弟妹的关照就更加微不足道，如今再次见到伯父，想起年幼时傻傻的想法，如今却……”说到这里，紫青竟是有些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然而，这些话根本就无须他再说下去。当年的事情，欧阳墨又如何不知，想来，父母在眼前离世的景象是真真伤到了他心里，曾经那么爱着父母的他感受到这种巨大的打击，如何还能对自己的弟妹做得到全心付出，要是弟妹们也先他一步离去，他还能拿什么去承受更多的悲痛。也许，四个兄妹中，他才是最脆弱的那一个。

欧阳墨沉吟了半晌，终是哑着嗓子道：“孩子，都过去了，以你前世的身份自是明了死亡的意义，你又何必如此伤害自己，每个人都有命定的劫数，有些是助你成长的历练，有些就是截断你生命的死劫，不论是什么，是人还是兽，总也逃不过最终的一劫的。”

紫青看着欧阳墨眸光中闪动的淡然，心不知怎么的，也就渐渐的平复下来。

“欧阳伯父，当年天儿知道她将文儿换进皇宫却并未告知，是天儿错了，天儿愧对您的信任。”

看着紫青诚恳至极的神情，欧阳墨没来由的笑了起来，道：“人各有命，哪能是一个人就能改变的，文儿有这样的命数自然得有个合理的机会，你这么做，也不过是帮他实现命运的一颗棋子。说白了，谁的人生不是被看不到的命定齿轮掌控着，看似是你做错了事，换个角度来看，你所认为的错不过是沿着齿轮划好的轨迹走，根本就无法选择自己的轨迹，你又何错之有？”

闻言，紫青一向清澈的双眸中也难得的显露出一丝迷茫。

欧阳墨看着紫青的样子，像是笑的更欢了些，道：“如今不明白没关系，待你经历的多了自会明白的。”

看着欧阳墨脸颊上久久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紫青仍旧是一头雾水、不得要领，寻思了半晌也没理出个头绪，索性也不再探究什么，依着欧阳墨的意思，一切顺其自然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早被紫青放置在椅子上的圆溜溜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然而像是晕了太久还没完全清醒，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只看着欧阳墨与紫青不断地交谈，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见。待二人终于陷入沉默不再出声后，圆溜溜瞅准了时机，嗖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还因着它圆球状的体型，弹跳了两下才终于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这是哪里？”刚一平衡下来，圆溜溜也没多想，张口就大嚷起来，尖利的嗓音令正出神的二人猛地清醒过来，齐齐望向厅堂里淡粉色的圆溜溜。

待看清圆溜溜的样子后，欧阳墨微微一怔，紫青倒是习惯了它这个样子般，冲着欧阳墨无奈又略带歉意的摇了摇头，转眸冲着圆溜溜轻声道：“你醒了。”

此时，终于能听清楚他人的话音后，圆溜溜明显安心了不少，再出口时已没了先前的烦躁。

“你这人怎么答话从来都南辕北辙的不按问题回答呢？”

看到圆溜溜恢复了之前的调皮顽劣，紫青心中也放松了些，眸中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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