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秦明月
苏晴是镇宅之物，是他的体面和底线，是他愿意展示给世人看的光鲜亮丽。
自己就是那把用来杀人的利剑。
他承认了她的锋利，也默认了她的价值。
一把用起来最顺手，也最不必心疼的武器。
一股混杂着屈辱、兴奋和被需要的诡异满足感的情绪像流她的四肢百骸。
她发现自己非但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一种被赋予使命的亢奋。
“我明白了。”
她抬起头，迎着纪良的目光，眼神里最后一点犹豫和恐惧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豁出去的狠厉。
“纪局，您放心，这把利剑绝不会卷刃。”
纪良没说话，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办公桌后。
“去吧，我只要结果。”
……
省卫生厅的督导检查组很快到达青原。
第二天上午，四辆挂着省城牌照的黑色轿车悄无息地停在药监局的大楼前。
带队的人叫孙立江，是省卫生厅药械处的副处长，一个四十出头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他是周兴傅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欢迎会上，孙立江的发言绵里藏针，句句不离规范、程序和公平，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青原市的采购改革存在一刀切和地方保护主义的倾向。
纪良坐在下面，脸上挂着客套的微笑，偶尔点点头，像是完全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会后，检查组直接进驻了采购办，要求调阅所有招标相关的原始文件。
第一次全体会议就在采购办那间被林小美刚刚立威过的会议室里召开。
孙立江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翻着那份被他用红笔画得满满当当的招标公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主任，是吧？”
他忽然开口，目光却没落在林小美身上，盯着手里的文件。
“年轻有为啊，这份公告是你亲手起草的？”
“是的，孙处长。”林小美不卑不亢地回答。
“呵呵，”
孙立江轻笑一声，把文件往前一推。
“《关于供应商实际控制人及主要亲属关系规避的补充规定》……林主任，你大学是学法律的吗？”
这话问得极不客气，近乎羞辱。
林小美心头一紧：“不是。”
“我就说嘛。”
孙立江这才抬起头，眼闪冷光。
“我们国家的任何一项行政法规讲究的都是有法可依，有章可循。我很好奇林主任你制定这条霸王条款的法律依据是什么？”
“是哪个文件授权你，可以对企业的正常经营活动，做出如此带有歧视性的限制？”
“这已经不是程序瑕疵的问题了，这是滥用职权！我要求青原市药品集中采购工作立刻暂停，等待省厅的进一步核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孙立江这毫不留情的雷霆一击给镇住。
这哪里是来检查工作的，这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来砸场子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小美的身上，等着看她如何收场。
林小美后背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这是孙立江给她挖的第一个坑。只要她流露出半点迟疑或者愤怒，立刻就会被贴上年轻气盛，考虑不周的标签。
想起纪良昨晚的话，想起自己作为利剑的觉悟。
她挺直了脊背，迎着孙立江审视的目光开口：
“孙处长，我想您可能误会了。”
“哦？误会？”
孙立江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那请林主任给我解释解释，什么不是误会？”
“我们制定这条补充规定并非空穴来风，更不是滥用职权。”
“其依据的是《青原市优化营商环境条例》的第十七条，为防止不正当利益输送，重大市政项目招标中，应建立关键岗位人员亲属规避制度。”
“药品集中采购关系到全市几百万人的健康，关系到每年数十亿的财政资金流向，我们认为这完全符合重大市政项目的定义。”
“至于您说的歧视性限制，我们更不能认同。”
“这条规定面向的是所有供应商一视同仁，目的不是为了排斥谁，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这场改革的公平和公正。”
“我们欢迎任何符合资质、愿意为青原市医疗事业做贡献的企业，但我们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着改革的旗号把手伸到人民的救命钱里！”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义正词严。
几乎是撕破脸皮了。
孙立江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个刚来没多久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娃娃，嘴里能藏着刀子，一出手就敢冲着他来。
他眯了眯眼，眼里闪过阴狠。
这不是块可以随意揉捏的面团，这是块茅坑石头，又臭又硬。
“呵呵，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孙立江干笑两声。
“既然林主任把话说得这么满，那好，我们就拭目以待。”
“我亲自带人去好好查一查，看看你们采购办公平公正的口号下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交锋暂时结束了。
林小美守住了。
背后已经惊出一层薄汗。
孙立江那句亲自去查不是威胁，是战书。
散会后，林小美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
她需要一把能撬开孙立江联盟的钥匙。
或者说，一把能插进对方铠甲缝隙的匕首。
秦明月，省电视台的当红主持。
这个女人的照片就摆在林小美的桌上，是从一本杂志上撕下来的。
照片上的她美得咄咄逼人，红唇微启，像是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掌中之物。
公开资料上，她的履历光鲜亮丽，无懈可击。
但林小美不信。
越是完美的人，背后藏着的秘密就越是肮脏。
整整两天，林小美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顺着秦明月在青原市留下的蛛丝马迹一点点地往前嗅。
终于，一个名字从一堆杂乱无章的信息中翻了出来。
秦明浩。
资料上只有几行字：秦明月之弟，二十六岁，无固定职业，有赌博史，曾被治安拘留二次。
看着这份简单的资料，林小美笑了。
再坚固的堡垒也总有那么一两个耗子洞。
这个秦明浩就是秦明月的死穴。
她没有立刻行动，让手下的人继续深挖，挖出秦明浩的作息、常去的销金窟、最近的财务状况，甚至连他身边有几个酒肉朋友都摸得一清二楚。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猎人的。
消息很快传来，秦明浩最近在城东新开的一家地下赌场栽了个大跟头，一夜之间输了五十万，利滚利，债主已经开始上手段了。
城南，夜色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拍打耳膜，混着酒精香水和荷尔蒙的味道。
秦明浩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后巷的杂物间，两个壮得像牛一样的男人堵住了门口。
“浩哥，咱们也算认识了，别让兄弟们难做。”
为首的刀疤男脸上挂着笑，那笑意半点没到眼睛里。
他伸出大手在秦明浩煞白的脸上拍了拍。
“五十万拖了半个月了，今天是不是该有个说法了？”
“彪哥，彪哥……再给我几天，就几天！”
秦明浩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我姐……她马上就给我打钱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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