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活下去
今天是特殊的,陈歇并不想和沈长亭吵。
他把手里的合同塞进沈长亭手里:“这个收回去。”
光启对陈歇来说,一直以来都像是一个孩子,一个羁绊,但光启毕竟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很难留住一个人。
沈长亭拿着合同,眉头皱很紧:“真不要了?”
陈歇态度决绝:“不要了。”
“好…”沈长亭把合同收好。
他和陈歇,总得有一个人管光启的死活。
二人就这么站着,平静地吹着风,他们之间紧紧缠绕的线断了,一个人伸手想给对方系上,另一人当作累赘,拒绝了这项请求。
沈长亭平和的和陈歇聊天:“以后想专攻什么案子?”
“金融类的”陈歇说:“刑事案件太过危险,爷爷大概不会希望我做这个。”
沈长亭:“M国是个好地方。”
陈歇如同:“嗯,很繁华。”
沈长亭:“以后每年想回家的话,就来港……”
陈歇打断道:“以后有空会回来见见阿月。”
沈长亭:“……好。”
几分钟前还剑拔弩张,撕心裂肺的二人,此刻都冷静的吓人,说不清是放下了,还是逼着自己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应对这场无法宣之于口的告别。
沈长亭点了支烟,暗红色的烟尾忽明忽暗,苍白的指节凝不出丝毫血色,唇瓣轻轻抖着。
沈长亭仰头看着今晚的星空,神色惆怅。
“你从十九岁就跟了我……”
沈长亭侧头看向陈歇,“现在二十八岁。”
陈歇眉眼间与十九岁相差无几,但他们的关系却天壤之别,陈歇接下来都是没有说话,只有沈长亭在说。
“我尊重你的选择。”
“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我不会约束你,不会管你。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的决定和选择。”
“前几年是我耽误你,以后好好生活。”
“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有事我给你兜着。”
“纽约冷,我不放心。第一年我每隔着两月让九爷去看你一次,第二年五个月来一次,第三年一年看你一次……”
陈歇皱眉打断了沈长亭的话:“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吗?”
失去陈歇,沈长亭后悔吗?走到这一步,沈长亭惋惜吗?
陈歇想要一个答案,想要一个满意的答案,一个能让他留下来的答案。
沈长亭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会。”
他花费一分钟想明白了这个死局。
沈长亭已经选择了一个最好的解法,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再来一次,唯一的解法是不遇到陈歇,不出现。
陈歇本身是个探究欲很强烈的人,只要有人背后帮他,只要有那本日记,陈歇就不可能不见沈长亭,而那本日记,是撑着陈歇活下去的根。
好像怎么走,都是个死胡同。
从来就不是沈长亭想怎么做,是现实逼他只能这么做。
陈歇咬紧后槽牙,怒气冲冲,转头就走。
沈长亭紧随其后,伸手想拉住陈歇的手,让他走慢点,小心路滑,陈歇越走越快,半点不想让沈长亭追上。
一道高大的身影迎面撞来,陈歇趔趄了一下,脚步不稳,但离斜坡还远,并不会掉下去,正松了口气,对方忽然用力地推动他的肩膀!
这一下卯足了劲,是一个要把人推下坡的力道。
“陈歇,你不该回来!”
陈歇在身体往下坠时,鸭舌帽下,那张病态阴冷的脸一点点呈入陈歇眼中——是黎泽凡。
陈歇在看清黎泽凡的那一秒,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
身后是七十多度的斜坡,都是坚硬大块的石头,一望无际,地下还有哗啦啦的流水声,急促、可怕。
绝望与无助填充进陈歇的大脑。
陈歇坠落的瞬间,有一只手抱住了他,紧紧圈住了他的身体,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将人护在怀中,二人一同翻滚下坠时,对方给陈歇做了肉垫。
陈歇身体多处撞在碎石上,疼痛、茫然、未知的恐惧全部涌了上来,不给陈歇任何反应的机会。
滚了十几米,忽然砰一声巨响,沈长亭后背撞在树桩上,强大的冲击力与树桩做了个对冲,尖锐劈裂的树枝刺入后背,强烈的疼痛感让沈长亭闷哼一身。
港城前两天下了暴雨,巨大的撞击让树桩有了坍塌脱落的征兆,沈长亭感觉身体在小幅度的往下坠。
他紧环抱着陈歇的手松开,黑暗中,沈长亭面色发白,他嗓音沙哑:“疼吗?”
沈长亭的声音很虚弱。
陈歇四肢多处挫伤,但并不致命,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听得出来沈长亭声音的异样,整个人心惊肉跳,伸手胡乱地在沈长亭身上轻摸着,生怕触碰到温热的血流。
陈歇越摸越急,眼底越来越模糊,只剩下朦胧的白色。
“我没事,我不疼,你是不是受伤了……”
陈歇的手正要往沈长亭后背伸,沈长亭摁住了他的手,他带着命令口吻道:“别管我,起来,走,快塌了。”
沈长亭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
“不、不行。”
树桩没给二人太多抉择与思考的时间,拔根脱泥,人连着树桩二次往下翻滚,沈长亭再次将陈歇紧紧护在怀里。
“扑通”一下,二人一同滚进急流中。
水流将二人冲开。
溪水浑浊,这是在蓄水的上流,能轻易的将两个男人淹没在水中。
陈歇原本是会游泳的,但两年前在海上漂泊,陈歇患上了恐水症。
平时洗澡都会控制时间,此刻坠进溪流中,整个人呼吸急促,恐慌不安,连着呛了几口水,眼底只有一片深黑色的无垠海域,彻底的丧失了求生的本能。
陈歇身体一点点地往下坠,他听见有人在喊他,但他没法回应,喉咙里全是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依稀感受到有一只强硬有力的手将他从水里捞起,拖上岸,给他做了急救,人工呼吸。
陈歇整个人半梦半醒的,他缓慢、疲乏地睁开眼皮,看见沈长亭时,松了口气。黑夜下,眼前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带着希望的、喜悦的。
陈歇艰难地动了动唇:“沈老师……”
沈长亭将陈歇抱在怀里,重复着一句话:“活下去,活下去。”
陈歇昏了过去。
沈长亭摘了尾戒,戴在陈歇的指节上,他起身,穿着被溪水浸湿、发重的外套,亦步亦趋地在黑暗中,往远处走。
那双腿,疼痛发作,很难站稳。
固执的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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