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9章 双规硬扛
秘书被双规后替领导硬扛是常事,但硬扛到李静的程度却不多见:
他从进去起就直率地说,如果单单查我,请按“零口供”处理;如果查我的领导,请钟纪委同志出面,你们不够资格!
之后不管省纪委人员用尽手段和措施,李静真的紧咬牙关一个字都不讲,再逼急了就自杀——吞笔、撞墙、拿衣服拴在卫生间上吊等等,而且绝对动真格的,不是做给专案组看。
如此僵持半个多月,连叶强都有点害怕起来,要是李静在“点”上真有个三长两短,饶小安必定要大做文章,到时反而陷入被动,不如……
审讯人员关闭监控后跟李静商量,说这案子吧事出有因,你表叔不可能无缘无故当永固建筑法人代表,每年二十万也不是白拿,你出于种种考虑不交待可以理解,但纪委既然介入此案必须给外界一个交待,不然怎么办?现在这样行不行,你承认表叔出任永固法人代表是你做的工作,仅此而已,我们不再追究分红、违规经营、招投标等其它问题,就此结案。
李静心里清楚这已是省纪委权限内最大妥协,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们也很忌惮饶小安背后的力量,倘若继续对抗下去,说实话个人根本没法与强大的国家机器抗衡,最后不管事态如何收场,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你们写,我签字。”李静终于松口道。
李静被放出去后,金河市委按省纪委出具的报告给予记大过、降级并调离市府大院的处理,永固建筑按税务要求补交税款、按环保等部门赔偿并恢复破坏的山地资源后火速注销,饶小安也安危度过一劫。
纵使如此永固建筑还是成为饶小安洗不清的污点,虽保住金河市长位子,却已自动退出省委常委、金河市委书记竞争行列,事隔不久便在老领导关心下平调到临都任省城市长,两年后方才晋升常务副省长跻身省委常委,但已错过仕途黄金期,没能更进半步提拔省长,而在五年后转任省正协主席,享受正省待遇。
至于秘书李静则悄悄跟随饶小安来到临都,先躲到无人关注的省属国企呆了段时间,再隐秘地转调省直机关下辖事业单位担任副厅级中心主任,作为对其忠心护主的嘉奖。
永固建筑、法人代表的表叔、每年去向不明的庞大分红资金,皆已随风而逝,成为永远的秘密。
但有的事可能保密,有的事不行,比如围城市纪委书记郁洪东亲自主抓的荷阳副县长梁福偷情及非婚生子事件。
从市委到县委都在力保梁福,然而这家伙既没责任心又真的没钱,怎么劝都不肯补贴蔡嫒嫒母子俩,更别提给刘囿精神损失费以及夫妻离婚后的安家费。
明明领导裤裆里的事,总不能财正出钱摆平吧?拖到最后郁洪东终于失去耐心,下最后通牒说:
十天之内不自行处理好此事,开除公职!
这正是刘囿持续不懈举报的诉求,按老百姓思维梁福的错误被开除公职不算冤枉,为何市纪委始终下不了决心?
其实体制内除了刑事犯罪之外,一般情况下绝少开除公职,原因在于公务员是国家治理体系重要组成部分,其工作直接关系到国家稳定和经济建设大局,本着严格管理与关怀激励相结合的原则,确保公务员队伍的稳定性和专业性。不轻易开除是保障公务员的合法权益,也是对其长期服务国家和社会的尊重,体现正府工作的连续性。
另一个角度分析,身居要职的梁福手里掌握大量行业、系统、体制的内幕要闻,比如他不贪不代表领导、同事、下级不贪,他在领导岗位一天就必须严守秘密一天,但若被开除将是什么后果?再比如他参与多次县委常委扩大会、县长办公会、重大事件协调会等等,大量不可言说、不能被外界知道的信息都记在小本本上,万一不在体制会不会四处散布?
讲真,官至副县长捧不出区区几十万现款,在当前官场堪称清流,这也是从郁洪东以降各级领导发自内心要保梁福的原因。
关键时刻荷阳县委书记郭稼出面做工作,将梁福叫到办公室,反锁好门,关上窗户拉好窗帘,定定瞅了他半晌,突然从抽屉里取出几十扎万元大钞堆在桌上。
梁福猛吃一惊,双手乱摇道:“郭书记,我不能要您的钱,坚决不能要!我必须保证我手里的钱都清清白白,我……”
“噢,梁县长意思我的钱来路不正,不干净?”郭稼沉着脸道。
“不不不,您误会了,”梁福费劲地咽了唾沫,“我我我……我不能贸然收不属于我收入范畴内的钱,生活作风错误我认,组织怎么处理我都接受,但经济方面绝对要过硬,我……”
郭稼指着他痛心疾首道:“糊涂啊梁县长,现在市纪委要开除你的公职,还在斤斤计较什么经济过硬?保住饭碗才是硬道理,梁县长!”
梁福绝然道:“如果组织上果真因为作风错误就开除处理,我绝对要打官司,哪怕打到京都都不在乎!我没有违反公务员管理条例,怎么也够不上开除公职!”
这是郁洪东等市领导最担心的问题,也是不轻易落下铡刀的原因。
郭稼温和地说:“怎么不违反呢?《公务员法》第十二条要求‘模范遵守社会公德、家庭美德’,隐含对生活作风的要求;第五十七条规定不得‘违反职业道德、社会公德的行为’,更加明确生活作风约束!”
他边将钞票码得整整齐齐,边道,“党规进一步细化相关要求,《华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禁止‘生活奢靡、贪图享乐、追求低级趣味’;《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的规定》要求领导干部申报婚姻变化、配偶子女涉外事项等,同时对‘与他人发生不正当性关系’等行为设定处分条款,最严厉可以开除,梁县长!”
梁福尤自争辩:“我自问达不到最严重,一是双方自愿,没有任何勉强、引诱、强迫因素;二是不存在权色、钱色交易,我跟蔡嫒嫒从无经济来往;第三……我后来查到刘囿原来根本没有生育能力,很怀疑默许蔡嫒嫒跟我交往并怀孕是下的圈,孩子生下来了,还反咬一口让我尽抚养和赔偿义务,实在岂有此理!”
闹了半天他生的这个气。
郭稼笑笑,揶喻道:“难不成睡了人家老婆,还得给你贴营养费,说梁县长辛苦了梁县长加油喔?”
这种玩笑也只有县委书记能开,换别人梁福早就翻脸了,遂勉强牵牵嘴角道:
“不至于……不至于,我只不过不服气而已……”
郭稼旋即收敛笑容,语重心长地说:
“错误就是错误,只有性质轻重,没有程度大小,你无原则地跟组织对抗决不可行,听我劝一句,赶紧花钱消灾把事态平息掉,保住饭碗也保住家庭,否则鸡飞蛋打一场空!桌上的钱不是我的,也不是公款,而是正府办干部员工凑起来帮你应急的,将来追查起来可以算作群众集资款吧,不过没有利息,你只须把清单收好按期还款,哦对了,我也凑了点在里面,不妨拖到最后还,反正你也跑不掉是吧?哈哈哈哈……”
最终梁福迫于无奈,抢在截止日期与刘囿达成“终结版”和解协议,之后市委、市纪委对梁福追加处理,副处级降至副科级,贬黜到乡镇分管科教文卫,至此郁洪东总算了结掉一件麻烦事。
案子前脚结束,省纪委书记叶强后脚将郁洪东叫到省城个别谈话,直截了当征求意见:
你的任期马上到了,下一步意向去哪儿?
郁洪东早有思想准备,道:“向叶书记汇报,我个人而言完全服从组织决定,安排我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讨价还价余地;呃,家庭方面,我爱人在省城工作,孩子也在省一中读书,如果能……我的想法能在省城或靠近省城的地方,更方便兼顾到家庭,当然前提还是服从大局。”
叶强微笑道:“无论个人发展还是家庭因素,干部都想调到省城,每个省份都一样,但省城位子就那几个,僧多粥少啊……我会充分考虑洪东书记的想法,尽可能予以满足或部分解决,当然在此期间洪东书记要一如既往做好围城那边工作,善始善终嘛对不对?”
“一定的,一定的,接到组织通知前我依然是围城市委的干部。”
郁洪东道。
看着郁洪东离开的背影,叶强也微微叹了口气。
今年底郁洪东这批纪检干部运气欠佳,正好碰到省委书记江海进京代理农业副理事务,临时主持全面工作的季龙井不敢僭越,与叶强私下商量的意思是一个都不提,全部跨市推磨交流!
这就意味着纪检干部工作做得再好也只能局限于这个系统,连提拔副书记或转岗组织部长的机会都没有,难怪陈晓卫也哀叹宣传部长没有出头之日。
怎么说时势造英雄呢?
明代末期如果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国库充盈,朝廷就不可能裁撤驿站,李自成则安安稳稳做个小吏,干嘛拉大旗造反啊?
历史沙盘演变至此,所有人命运都不可抗拒,真正只是浩瀚宇宙里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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