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妈妈的怀抱

宋承景和林静听到林小满这话，对视一眼。

昨天他们意识到林小满可能还没弄懂来县城住的意思，想要和她解释清楚，但等到家的时候林小满已经熟睡。

然后今天林小满又和温家的两个小孩疯玩了一圈，他们没有适合开口的机会。

刚刚擦干头发的宋承景走到床边坐下，把穿上新睡衣的林小满放在腿上抱着安抚，“小满不喜欢这里吗？”

林小满摇摇头，她挺喜欢这里的，爷爷奶奶对她很好，伯伯和伯母也对着她笑，老是在地上打滚的温宜可也很有趣，温家哥哥也很照顾她。

这里吃的也好吃，睡得也舒服，但是这里不是林小满的家，她家没有这么好，但是她家也不差。

她的床抬头就能看到屋外的星星，她家院子里还有自己种的菜，她在院子里就能听到隔壁钱奶奶教训铁子哥哥的声音，还能听得到鸡叫，鸟声，蝉鸣。

她可以跟在平安姐姐和铁子哥哥身后，在整个村子乱跑，所见之处都是她熟悉的一切，偶尔路上遇到的叔叔伯伯，还会笑着看她们在田垄上蹦跶。

夏天野果多的时候，村里的伯伯看她们在底下瞧着馋得慌，还会爬上树摘下几个给她们这些孩子解解馋。

阳光，树林，流水，风吹动树叶，光斑晒得她们的脚上留下太阳的影子，小满记得自己家的味道。

和这不一样。

看出小孩的失落难过，宋承景抱着她轻轻晃动，轻声解释，“小满，那里是你的家，这里也是，如果你想钱奶奶，想平安姐姐，我们可以经常回去看看。”

经常是多久，林小满没有这个概念，但她知道，从村子来这里，很远很远，要坐很久很久的车，钱奶奶说，她一辈子也没来过县城几次。

宋承景和林静轮流安慰林小满，林小满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她好像总是慢半拍才懂他们看向她的眼睛在说什么，阿财爷是，钱奶奶是，平安姐姐也是。

林小满到现在回想起钱奶奶拉着她手，湿润润的眼睛，才懂是什么意思。

是怕再也看不到小满，是怕以后会想小满。

林小满心底酸酸的，她有点难过，难过在当初走的时候没有多听钱奶奶说几句话，难过在她以为她马上就会回来，所以没有听她们好好说话。

她一直以为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林小满吸了吸鼻子，她之前就知道的，分别是一件很突然的事。

有一些人，可能只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像往常一样挥挥手，然后一辈子就再也看不见了。

原本一直很爱笑，很精神的小丫头，现在像是蔫巴了的茄子，抱着他们不抬头。

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的林小满，非常地想家。

林静抱着林小满，好不容易把小孩哄睡，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及发红的眼尾。

林小满不爱哭，更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哭，林小满其实也有点小小的倔强在身上。

宋承景摸了摸自己有点湿的肩膀，又伸手摸了摸林小满的脸，修长的手掌比林小满的脸要大，指腹轻轻揉擦林小满的额头。

——

林小满当晚，做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梦。

就像之前梦到爸爸妈妈和她的凄惨下场那样，她这次梦到平安姐姐和钱奶奶。

梦里那本书说，林小满命不好。

所以连带着她在意的人，通通没什么好下场。

在梦里，她平安姐姐的爸爸去后山的时候摔断了腿，又吃坏了药，没过多久人就没了，平安姐姐的妈，带着她改嫁，但改嫁的那人结婚之后立马变了个样。

她那顶顶好的平安姐姐，被非打即骂，林小满站在梦里，看着她平安姐姐脑袋被打出血，难受地跟在她平安姐姐身后哭，但在梦里，她平安姐姐没有抱她。

林小满看着她从一开始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变成后来头发盖住眼睛，不敢抬头看人，还被她那后里的爸爸五十块卖给一个老光棍做媳妇。

平安姐姐喜欢读书，但她没有只读了两年书，她曾经说，她会去阿财爷爷口中说的北城看看，但她一辈子没有踏出过那小小的村庄。

她的梦想夭折，灵魂蹉跎，她麻木地生活。

林小满蹲在她的身边，看着已经长大，依旧很好看，但是却不会再笑着和她说自己一定会成为厉害大人物的平安姐姐。

不仅仅是平安姐姐，钱奶奶也过得不好，在梦里林小满看到自己一个人蹲在门口，在等再也不会回来的妈妈，钱奶奶心疼她，想要带她回家。

但是春兰婶子哭着闹着说林小满是克星，闹腾得没完没了，这事还没落，结果就出了林小满舅公一家被火烧死的事，林春兰更不同意她将林小满带回家。

林小满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灾星，她在梦里看着钱奶奶为了她和春兰婶婶吵架，看到春兰婶婶无意间将钱奶奶推倒在地。

钱奶奶断了腿，中了风，而春兰婶婶却说，都是林小满的错。

杀人放火烧林勇一家的是钱大强，却成了林小满的错；将钱婶子推倒在地，导致她半身不遂，昏迷不醒的是林春兰，但依旧成了林小满的错。

当林小满在梦里看到这一切，却发现不论她怎么指着凶手，都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小满，小满……醒醒。”

妈妈焦灼的声音穿过梦魇，昏暗的夜里亮着的灯照在她脸上，林小满睁开哭得被眼泪糊住的眼睛，对上她爸妈担忧的眼睛。

林小满还没从梦境的恐惧中完全抽离，她记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他们家门口等待妈妈的无助与恐惧。

而此时对上妈妈健康，漂亮，熟悉的脸时，林小满心底的委屈顿时放大无数倍，又找到了可以依赖倾泻的出口。

“妈妈……”林小满哭着朝着妈妈伸出手，豆大颗的眼泪滚滚落下。

直到她落入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的那一刻，林小满才喘出压在心底的那一口气，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襟哭得委屈且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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