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招兵买马,山雨欲来!
张万和带着他那支望不到头的骡马队,心满意足地走了。
满载粮食的大车,在坑洼土路上碾出深沟。
也碾在每一个新一团战士的心尖上。
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白花花、香喷喷的粮食被拉走,谁心里不跟猫抓似的?都知道团长藏了私,可还是肉疼!
李云龙站在村口土坡上,像个被抽了魂的木桩。
眼巴巴望着远去的车队,脸上的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一只手死死捂着心口窝,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嘴里“嘶…嘶…”倒吸凉气,声音不大,却扎进旁边警卫员的耳朵:
“剜心啊…活剜心啊…老子的粮食…三年的家底啊…就剩半年了…旅长…您可真下得去手…”
他佝偻着背,脚步踉跄,仿佛真被割走了几十斤肉,随时要背过气栽倒。
警卫员柱子和小虎子看得眼圈发红,想去扶,又不敢动。
直到最后一辆粮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山坳尽头。
连一点尘土都看不见了。
李云龙猛地直起腰!
刚才那副痛不欲生、如丧考妣的表情,瞬间消失!
腰杆挺得笔直!
浑浊的老眼里精光爆射,锐利得吓人!
他朝着车队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嘴角咧开得意又凶狠的弧度,压低声骂道:
“呸!姓张的!跟老子斗心眼儿?你还嫩点!老子锅底还藏着大肥肉呢!嘿嘿!”
骂完,他像卸下千斤重担,脚步轻快得要飘起来。
哼着荒腔走板的山西梆子,一溜烟钻回了团部那间满是劣质烟草味的土坯房。
屋子里,李文斌正就着昏黄油灯,在地图上写画。
看到李云龙哼着小曲进来,脸上“老子赚大了”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他放下铅笔,笑着递过去一根“金蝙蝠”:“团长,戏演完了?效果如何?”
“嘿嘿!绝了!”李云龙接过烟,凑着油灯点燃,美美吸了一大口,烟雾从鼻孔喷出,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畅快,“张万和走时那得意劲儿!还有老子那心疼样儿,啧啧,连柱子那几个傻小子都信了!眼泪汪汪的!旅长那边,保管蒙得死死的!”
他凑近地图,看着晋西北敌我态势草图,眼中野心闪烁:
“行了,粮食翻篇!锅里还有肉,心里不慌!现在该琢磨,怎么把这锅肉,变成更多的肉,更多的枪,更多的人!”
烟灰随意弹在地上,手指重重戳在代表杨村的点上:
“文斌,你看!粮食够吃一年6个月,敞开了造!打李家堡,缴了长短枪四百来支!子弹不少!加上咱原来那些破烂和捡来的炮,家伙事儿像点样了!可人呢?”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不满:
“一个主力团!才他娘的四百多条枪!四百多条枪!说出去都寒碜!丢人!老子睡觉都不踏实!”
李文斌深以为然点头:“团长说的是。家底厚实,可架子太小。区区四百多条枪,别说跟鬼子硬碰硬,遇到硬点伪军据点都费劲。现在正是招兵买马、扩充的黄金期!”
他手指划过地图:“打下李家堡,全歼鬼子,缴获如山,威名打出去了!附近乡亲,谁不知道咱新一团是打鬼子的硬骨头?谁不想跟着干?现在招兵,一呼百应!”
“没错!”李云龙一拍桌子,震得油灯火苗直跳,眼中精光四射,“老子也是这么想的!这事,三天前就交给张大彪办了!让他带几个人,分头去周围大村镇,扯开嗓子喊!就说咱新一团,粮食管饱!打鬼子不含糊!专治各种不服!是带把的汉子,就来跟咱老李干!”
他越说越兴奋:“嘿!消息一放出去,打听的人,乌泱乌泱!比赶大集还热闹!咱这回,是真打出威风,打出招牌了!”
李文斌脸上笑容一凝,手指猛地向北,重重戳在代表太原的巨大圆圈上,声音沉下来:
“团长,招兵扩军,宜早不宜迟!我刚琢磨…太原那边,怕是撑不住了!”
李云龙脸上的兴奋瞬间冻结,烟灰掉桌上都忘了弹:“太原?你是说…”
“对!”李文斌语气斩钉截铁,“鬼子围攻太原,投入重兵,志在必得!算日子,城破,恐怕就在这几日!一旦太原陷落…”
他在地图太原周围画个大圈,声音带着寒意:
“鬼子抽出手,必然重兵像梳子一样,撒向整个晋西北!清乡!扫荡!建据点!巩固占领区!到那时候…”
他抬头,目光灼灼盯着李云龙:
“我们再想光明正大招兵买马,大张旗鼓扩充部队,鬼子能答应?他们会眼睁睁看我们做大?必然疯狂围剿,压缩生存空间!招兵?恐怕连根人毛都招不到!甚至…现有部队,都可能被分割包围,一口口吃掉!”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
瞬间让李云龙沸腾的热血冷透。
他死死盯着地图上太原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刀,充满紧迫感。
狠狠吸了口烟,烟屁股在桌上摁灭,声音低沉坚决:
“他娘的!时间不等人!大彪!给老子再派人出去催!招兵点再加三个!告诉那些后生,过了这村没这店!想打鬼子的,赶紧来!来了就有饭吃!有仗打!晚了,鬼子大扫荡就到,想打都没机会了!”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杨村和周边几个村庄,彻底变成巨大繁忙的兵营!
新兵报到处,从早到晚排着长龙。
张大彪嗓子喊哑了,脸上却乐开花。
新来的小伙子们,大多面黄肌瘦,穿着破烂土布褂子。
眼神里充满对吃饱饭的渴望,和对打鬼子的朴素仇恨。
登记、编队、发放灰扑扑的军装
一片热火朝天!
招兵速度,远超预期!
短短二十天,六百多名身强力壮、渴望改变命运的青年,加入新一团序列!
加上原有四百多老兵,新一团总人数,突破一千大关!
浩浩荡荡的队伍拉出去,黑压压一片人头。
总算有了点主力团该有的气势!
团部门口小操场,天天人声鼎沸。
一千多号人列队,口号声震天响。
虽然还显参差,但那冲天的士气和人数带来的压迫感,让每个新一团老兵挺直腰杆,脸上洋溢自豪。
然而,风光之下,是巨大隐忧——武器!
“立正——!”
“稍息!”
“向右看——齐!”
张大彪炸雷般的大嗓门在操场上空回荡。
他像巡视领地的雄狮,背着手,在新兵队列前踱步,黝黑脸上满是严厉。
新兵们穿着不合身、打补丁的灰军装,努力挺胸,眼神紧张又新奇。
队列勉强整齐,但那股新兵的生涩散漫,藏不住。
“都给老子听好了!”张大彪叉腰,唾沫星子乱飞,“当兵打仗!靠啥?靠力气!靠胆气!靠手里的家伙硬!可眼下…”
他声音拔高,带着无奈和一丝焦躁:
“咱们团,人多了!枪…还不够!新来的弟兄,暂时还摸不到真家伙!”
新兵队列里,顿时响起压抑不住的骚动和失望叹息。
“吵吵个卵!”张大彪眼一瞪,凶光毕露,“摸不到枪,就不练了?等死吗?!没枪,老子教你们用刺刀捅!没子弹,老子教你们用手榴弹炸!现在!都给老子练起来!”
训练开始。操场上泾渭分明。
最大一块,是体能训练。
几百号新兵在老兵班长呵斥下,绕着村子外围疯跑,气喘如牛,汗流浃背。
单杠前,新兵咬牙做引体向上,手臂酸得打颤。
摔跤对练的,泥地里滚成一团,吼声震天。
另一块,是枯燥到极致的刺刀训练。
没枪?
人手一根前端削尖、火烤硬了的粗木棍!模仿三八大盖加刺刀。
“突刺——!”
“杀——!”
在老兵嘶哑口令下,新兵端着沉重木棍,一遍遍重复基础突刺!
汗水顺着年轻脸颊滑落,滴进泥土。
手臂酸痛抬不起,动作变形,立刻招来班长呵斥甚至一脚。
最让新兵新奇期待的,是手榴弹投掷场。
没实弹。
只有一堆堆硬木粗略削制、两头稍尖、中间略粗、掂量一斤半重的木疙瘩——李文斌主意,按边区造手榴弹形状重量仿制的训练弹。
“看好咯!握法!引线位置是假的,但你得记准这儿!”脸上带疤的老兵班长举着木疙瘩大吼,“引弹!扭腰!送胯!甩臂!一气呵成!要的是寸劲!不是让你他娘的扔石头!”
新兵排队,拿起沉甸甸木疙瘩,憋足劲,奋力朝几十米外画白圈的土地扔去。
木疙瘩空中翻滚,砸地发出“噗噗”闷响。
有的又高又远,引来班长点头。
有的脱手就歪,甚至砸自己脚前,惹来哄笑和怒骂。
团部院墙根,背风向阳处。
李云龙和李文斌坐小马扎上,一人抓把刚炒熟、带热乎气的南瓜子,“咔吧咔吧”嗑着。
暖阳驱散深秋寒意。
看着操场上热火朝天、尘土飞扬的训练场面,听着震耳口号和呵斥,李云龙脸上露出老农看茁壮庄稼般的满足笑。
“嗯,不错!有点样子了!”李云龙吐掉瓜子皮,指着奋力投掷木疙瘩的新兵,“文斌啊,你这木头疙瘩主意,真他娘的好!省多少真家伙练手!练好膀子力气和准头,等摸到边区造,上手就快!”
李文斌刚想笑。
警卫员虎子像阵风从村口狂奔而来,脸色凝重,手里紧攥折叠小纸条。
冲到李云龙和李文斌面前,顾不上敬礼,声音带喘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团…团长!李参谋!急…急报!县城…县城交通站的鸽子刚到的!”他把那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纸条,双手递给李云龙。
李云龙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他接过纸条,迅速展开。
潦草却触目惊心的一行小字:
“八日午时,太原城破,陷落敌手。”
空气瞬间凝固。
操场上震天的喊杀声、呵斥声,变得遥远模糊。
深秋风卷枯叶打着旋儿吹过,带着刺骨寒意。
李云龙捏纸条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猛地抬头,看向身边李文斌。
李文斌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
却都清晰看到对方眼中,那骤然升起的、无比沉重的阴霾与紧迫!
太原,这座晋西北的脊梁,断了!
鬼子的铁蹄,踏碎了最后屏障!
晋西北的天,要彻底变了!
狂风暴雨般的扫荡,即将席卷这片饱经战火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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