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惊梦醒时，枕边是你
是夜，万籁俱寂。
江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长到仿佛过了一辈子的梦。
梦里，没有巍峨连绵的宫殿，没有前呼后拥的侍从，更没有那片被他亲手改变的万里江山。
他回到了二十一世纪。
回到了那个位于城中村、只有十几平米大小的拥挤出租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吃剩的泡面、潮湿的霉味和劣质空气清新剂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窗外，是永远不会停歇的城市噪音——楼下大排档的猜拳行令声，远处主干道上车辆的鸣笛声，隔壁情侣的争吵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团黏腻的蛛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正坐在那把花了五十块钱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一动就“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面对着闪烁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数据，是永远也做不完的业绩考评报表，是老板用刺目的红色字体标注的一行行催促和斥责。
“江白！这个方案怎么搞的？都是狗屎！明天早上开会之前，必须给我一个全新的版本！做不完就别下班了！”
耳机里，传来上司尖锐刺耳、因愤怒而有些变调的咆哮，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一阵头晕目眩。
他疲惫地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胃里因为长时间的空腹和过量咖啡因的刺激，正隐隐作痛。
一阵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疲惫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他淹没。
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要在这样无休止的加班、内卷和永无止境的业绩压力中，被活活耗尽吗？
他想反抗，想把油腻的键盘狠狠砸在上司那张肥脸上，想站起来，对着耳机那头大吼一声“老子不干了”。
但他不敢。
他还有每个月雷打不动的房租要交，还有远在老家、身体不好的年迈父母需要赡养。他只是这片钢铁森林里，一只最卑微、最渺小、最无力的蝼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粉身碎骨。
巨大的无力感和窒息感，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的倾城……我的雪见……我的半夏……你们在哪里！”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后背上，全是冰冷的汗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他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眼前，不是那个狭窄昏暗、贴着泛黄墙纸的出租屋。
而是一间宽敞、雅致、古色古香的寝宫。空气中，飘散着他最熟悉的、由龙涎香和檀香混合而成的、能让人心神安宁的淡淡馨香。身下的床榻，是顶级的金丝楠木所制，铺着柔软顺滑的江南贡品丝绸被褥。
透过巨大的镂花窗棂，能看到外面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洒在宫殿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泛着清冷而又圣洁的光辉。
这一切……
江白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让他恐惧到灵魂都在颤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
难道……
难道之前那波澜壮阔的一生，那开创盛世的伟业，那铁与火的变革，那些与他相濡以沫、生死与共的绝代佳人……
全都是自己在那间出租屋里，加班猝死之前，大脑皮层最后的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场过于真实的……梦？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关都在打颤。
不！
不要！
就在他即将被这灭顶的恐惧吞噬时，他身旁，传来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慵懒而又充满磁性的熟悉声音。
“夫君……怎么了？浑身都在抖……是做噩梦了吗？”
一只温润如玉、细腻滑嫩的手臂，从丝被下轻轻伸出，带着熟悉的体温，环住了他的腰，将他往温暖的怀抱里拉了拉。
江白浑身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几乎是带着一种顶礼膜拜般的虔诚，转过头去。
月光下，武倾城那张颠倒众生的绝美睡颜，近在咫尺。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微微颤动着，那双曾睥睨天下、威严无双的凤眸，此刻正半睁着，褪去了所有的锋芒，只剩下水雾般的迷蒙和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正关切地凝视着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臂环绕在腰间的温热。
能听到她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仿佛敲在自己心上的定心鼓。
能闻到她乌黑的发梢间，散发出的那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混合着体香与花露的独特清香。
真实！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江白颤抖着伸出手，像是在确认一件稀世珍宝般，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从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到挺翘精致的鼻梁，再到那两片曾下达过无数决定帝国命运旨意的、此刻却柔软温润的嘴唇。
那温热细腻的触感，通过指尖，如同最强大的暖流，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驱散了心中所有的冰冷与恐惧。
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不安与惶恐，都彻底吐出去。
脸上，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般，无比安心、无比庆幸的笑容。
太好了。
原来，那个冰冷绝望、让人窒息的出租屋，才是梦。
而眼前的这一切，这个有她的世界，才是他最真实、最温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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