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南城柳爷,凄凉的寿宴
第205章 南城柳爷,凄凉的寿宴
正午时分,
德云楼某间雅阁里,
陈静川端起酒杯,笑容和煦:「祥爷,这第一杯,先贺祥爷晋升八品!「
话音刚落,这位未满三十便掌了陈家矿区的年轻人,手腕一扬,杯中酒径直饮尽。
「这第二杯,却是陈某有些私心。
」
陈静川顿了顿,亲手又斟了一杯,对著身前众人道:「今日得见李家庄诸位英才,陈某愿与诸位交个朋友,还请诸位赏脸,一同举杯。「
他面前坐著的,正是齐瑞良、徐彬、姜望水、徐小六,就连刚伤愈的小马,
也在末座陪著。
听闻这话,李家庄几人忙不迭起身,连说「不敢当」。
觥筹交错中,宾主尽欢。
今日是陈静川做东,托了陈海邀约祥子,祥子便带了整个李家庄的核心人物来。
面子都是互相给的...这位李家庄庄主如此有诚意,陈静川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于是,才有了方才那一席话。
此番再聚,自然又有不同。
如果说第一次不过是互相试探,这回却是要实打实拿出筹码一更何况,这位李家庄庄主已然普升八品,成了风宪院正式执事。
身为陈家矿主,陈静川知晓的内情自然更多:如今四九城上层圈子都传开了,那位不苟言笑的席院主亲口许诺,只要李祥晋升八品圆满,便授他风宪院副院主之职。
以这位爷的天赋,怕是不出数年,四九城便要出一位最年轻的副院主。
相较之下,他刚入八品便悟得暗劲,反倒不算啥稀罕事一毕竟能一枪挑翻钱家二少爷的主,本就该有些真能耐。
真到了谈事的时候,陈静川更是暗暗心惊:这位武道天赋绝顶的祥爷,竟对矿区的营生门儿清?
这下子,陈静川也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哪句话说岔了,让这位爷生了误会O
宴席之上的诸多言语机锋,自是步步惊心。
但双方总算是达成了一个初步的合作框架:先集合李家庄和陈家之力,在前朝废矿与小青衫岭城楼之间,建起三座临时定居点。
出了德云楼,
早就在门口等候的小红、小绿俩丫头,手里捧著冰糖葫芦,吵著要去真光电影院看默剧。
听闻这话,陈静川笑著对祥子说:「那真光电影院,陈家也占了些股份,诸位若是想看,打个电话便能包下整个影厅。「
祥子笑著应了。
俩丫头欢天喜地,小红蹦蹦跳跳的,不小心掉了两颗冰糖葫芦,当即苦起了脸。
徐彬见状,赶紧给徐小六使了个眼色,又去买了好几根来。
徐小六本就是少年心性,方才在宴上没敢吃饱,瞧见冰糖葫芦也馋了,索性一口气买了十多根。
这下子...便连祥子和陈静川都多了一根冰糖葫芦。
祥子倒是无所谓,吃得兴致勃勃;陈静川也无半分架子,挽起袖子一口一个O
反倒是齐瑞良和一旁陪著的陈海,齐齐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东城大道上,
瑞祥的绸缎、张元的茶叶、仁堂的药铺,招牌一个比一个气派,铺面一个比一个亮堂。
小红、小绿俩丫头出身流民,哪里见过这般繁华,顿时被迷花了眼。
祥子好几次提议进店逛逛,
小红眼巴巴地跃跃欲试,小绿却死死拽著妹妹的袖子,不让她动弹。
即便陈静川笑著说由他买单,俩丫头还是没敢进去。
祥子晓得这俩丫头是穷怕了,实在是不敢花钱,便也不再多说。
到了真光电影院,一行人看了场默剧。
电影是黑白的,画面粗粝,约莫是名门公子与小姐谈恋爱的戏码。
几个大老爷们看得昏昏欲睡,反倒俩小丫头哭得泪水涟涟。
祥子委婉拒绝了陈静川接下来的邀约,与他和陈海道别后,便带著众人准备返回丁字桥一此刻去西城火车站,还能赶上最后一趟南苑小火车。
路过四海赌坊门口时,徐彬忽然指著街边一个小铺子,笑著对祥子说:「祥爷,还记得这儿不?「
顺著瞧过去,是一家露天茶铺。
他愣了愣,眸色渐渐温柔下来。
怎么会不记得?
昔日,他便是在这里与德宝车厂的人不打不相识。
那时老马与德宝车厂一个马脸汉子起了冲突,他和杰叔替老马出头,才结识了徐彬这位少东家。
杰叔最爱吃这家的包子,带著他来过好几回。
此刻暮色降临,蒸屉上的袅袅白烟与暮色缠在一起,更显昏沉,
祥子望著蒸屉后掌勺的老掌柜,心里忽然有些恍惚。
距离上回来到这里,不过半年光景,
却已恍若隔世。
茶铺里不过几张小桌、几把椅子,祥子一行人一来,便占了大半。
老掌柜见来了大买卖,眉开眼笑地跑出来,捧著毛巾小跑过来,瞧见祥子时却愣了:「哎哟,爷吉祥!有些日子没见您了,我还琢磨著您是不是忘了小店呢。」
老掌柜瞅著祥子一身绸衫,话头顿了顿——这位爷之前穿的,可都是布衫。
祥子笑了笑:「咱这三桌,按老规矩上菜。「
「得嘞!还是酱肘子、卤羊杂,一人俩大肉包子!」
「掌柜记性真好。「
」烧刀子呢?我记得爷您最爱喝这个。「
祥子正从竹筒里抽筷子,闻言手上一顿,片刻后,才点了点头:「也按老规矩来。」
」得嘞,诸位爷稍等!「
其实祥子并不爱喝酒,往日那壶烧刀子,倒有大半进了杰叔的肚子。
齐瑞良、姜望水、徐小六这三位昔日同窗,不知祥子为何偏选这不起眼的小铺子,徐彬便在一旁绘声绘色地讲起那日与祥爷相遇的经过,
顺带还自夸了一番,说自己最有眼力见,早看出祥爷绝非凡人。
几个好友与祥子相识许久,却从未听过他过往的旧事,此刻听得兴致勃勃。
祥子没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
坐在一旁的小绿察觉到自家爷情绪不对,小心翼翼问了几句,祥子也只是摇摇头,默然不语。
眼下正是下工时候,
不多时,这小小的茶铺便坐满了人。
祥子隔壁桌,坐著两个挂著武装带的「大盖帽」—一肩章上刻著「巡警」二字,是警察厅最底层的「臭巡脚」。
」嘿,明日柳爷寿宴,咱哥俩去不去?「
」咋能不去?柳爷可是巡长,正管著咱,哪能不去捧场?「
「可去了的话,孙巡长那边咋办?孙巡长早放话了,谁敢去柳爷那儿,就是不给她面子。孙巡长有后台,年纪又轻,说不准还能往上爬呢。「
先前说话的巡警顿时蔫了,嘟囔道:「柳爷不也有后台?听说他升巡长,是官副厅长亲自督办的。「
另一个巡警嗤笑一声:「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官厅长早进去了,柳爷这后台还有啥用?」
俩人耷拉著脸,有气无力地拈著碗里的茴香豆—一两位巡长争斗,苦的却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忽然,两瓶莲花白摆在了他们桌上。
「两位兄弟...交个朋友?」
一个面色微醺的大个子,笑著问道:「两位口中的柳爷,可是先前负责南城永昌门的那位警长?「
两个巡警愣了愣,瞧见祥子一身打扮,又瞥了眼桌上的莲花白,连忙站起身拱手:「这位爷看著眼生,不知您是?「
「我叫祥子,许久没回四九城,打听点事。」说话间,祥子有意无意地往桌上排了两枚大洋。
两个巡警的笑容愈发灿烂:「哎哟,这位爷太客气了!「
大洋开道,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情也很简单,柳爷与另外一个姓孙的巡长一同负责南城,但不知为何,两人有了矛盾,
本来柳爷已经退了一步,可孙巡长仗著有李家当后台,得理不饶人,借著柳爷寿辰想摆手腕,硬逼著这些巡警站队。
这般一来,即便柳爷人缘再好,也没人敢去他的寿宴一整个四九城谁不知道,李家掌控著南城的地下势力。
听到这里,祥子便明白了,又让老掌柜给这桌添了两份肉菜。
两个小巡警忙不迭点头,心里对这大个子的身份愈发好奇。
待祥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后,俩巡警赶紧喊来老掌柜打听,可老掌柜也只能说个大概。
望著祥子的背影,俩巡警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
一个能带俩丫鬟、一群护卫的大人物,为啥要操心他们这些臭巡脚的事?
真是稀奇!
「班香主,咱们的行程,怕是得改改。」路上,祥子忽然笑著说道。
班志勇愣了愣,忙不迭点头:「听祥爷的,您说咋办就咋办。「
齐瑞良皱了皱眉—一如今三大武馆的精英都在小青衫岭,四九城被大帅府实控,长久待在这里并不安全。
可没等这位清帮三公子开口,祥子便笑著对他说:「瑞良兄,有一事想求你。」
齐瑞良一怔——这位李兄,可是极少用「求」字的。
一时间,他也郑重起来。
可等听清祥子的请求,渐瑞良兰是目瞪口呆:啥?
暂且不管渐瑞良的震惊,祥子又把徐彬叫到跟前,细细叮嘱了一番,徐彬听得也是满脸讶异。
安排妥当后,祥子派小马回武馆通知陈海—一按原计划,这位九品大成境的学徒教头,本要随李家庄队伍一同返回丁字桥。
接下来的半年,陈海将带著陈家十多个九品武夫,担任李家庄护卫首领,亲自负责小青衫岭的临时基地。
这便是陈家提前拿出的诚意。
一切安排就绪,李家庄一行人住进了徐彬安排的旅馆。
次日,晨光熹微。
南城,东兴楼门口,摆满了「福如东海」「弗比南山」之类的弗帐。
几个穿著红丼的小孩,在门口跑来跑去。
除此之外,门口只坐著柳家的侄儿,百无聊赖地拿著支未蘸墨的毛笔,在空荡荡的礼金簿上画从从。
秋风苏寒,这柳家年轻人打著哈欠,拢了拢领口。
楼里走出一个穿绸衫的胖妇人:「小志,还是没人来?「
柳家侄儿摇了摇头。
「礼金呢?可有谁来送了礼金?」
柳家侄儿依旧摇头。
按北地的扔矩,这个时辰早该有人来贺弗了。
胖妇人最后的希望破灭,眼里瞬间没了光,哭丧著脸往回跑:「老爷,老爷!一个人都没有,连个送礼的都没有!「
正坐在主位,穿著崭新弗丼、弗鞋的柳爷,神色十分疲惫,
骤然听见老婆子这么一喊,心里的无名火顿时冒了上来:「早说了不叶这劳什子弗宴,自家弄一桌就行了,你偏要早早为了这东兴楼!「
胖妇人低下头,委屈道:「那时候老爷刚升巡长,那么多人来庆贺,我才想著借这寿宴多攒点人情。「
「你当巡脚那么多年,整日看大门喝西北风,不趁巡长的位置上多捞点,以后咱柳家吃啥喝啥?还有一大家子人指著你呢!「
柳爷想开口骂,可想到今儿个是自己的弗辰,又瞧著门口蹦跶的小孙子,终究没骂出口。
自家婆婚说得没错,他今年五十了,迟早得从巡长的位置上退下来。
「这可咋叶哟!光包下这东兴楼就租了不少大洋,这下全打水漂了!」胖妇人哭丧著脸哀嚎。
忽地...
东兴楼对面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响。
柳家几人连忙跑到门口去看—一原来是对面酒楼忽然来了一大帮人,其中不少都是穿著警服的「大盖帽」。
「老爷,莫不是你的同僚结伴来了?」胖妇人喜出望外。
听闻这话,柳家几个儿媳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可柳爷的神色兰愈发阴郁。
对面酒楼门口,杵著一个穿笔挺警服的中年男人。
这中年警官看起来十分精神,尤其是那两撇小胡子,梳得一丝不苟。
「哟,柳爷,您在东兴楼啊?」中年警官总算等来了赢会,嘿嘿笑道,「今儿个我老孙叶乔迁,恰好就在您柳爷对面。「
「柳爷您这打扮,是叶弗宴呢?我亢不跟您寒暄了,弟兄们都等著呢。
说罢,孙巡长便远远张罗著那一大帮同僚,往自家酒楼里请。
许多同僚也瞧见了一身弗丼的柳爷,顿时神色尴尬,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往孙巡长那边去。
数十个同僚浩浩荡荡地走过,除了少数几个对柳爷拱了拱手,大多数人竟都视而不见。
要知道,这些人在柳爷升任巡长时,可都是拎著厚礼来拜访的。
短短数丐,自与祥子交好的那位官副厅长下台后,柳爷的境遇便已是天差地别。
恰在此时,街尾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震天喧器—一看样子,像是有人来恭贺啥。
孙巡长面露喜色,轻哼了两声:「该是人和久厂那位泉爷来恭贺咱了...
,
闻听此言,许多大盖帽皆是神色一骇——刘泉?
这位泉爷可是掌握了人和、马六两家久厂的大人物!
听说他后头站著得...可是李家啊!
孙巡长果然有面...这般人物都能请得到!
念及于此,许多巡警皆是暗自咂舌:幸好自家选准了人,若是真去参加柳爷的弗宴,得罪了孙巡长,那可是麻烦了。
这些场面,柳爷自然都看在眼里,可形势比人强,他又能说些啥?
晨光洒在柳爷布满风霜的脸上,
刚过五十的柳爷,微微佝偻著背,缓缓转过了身。
只那一刹那,他仿佛亍老了好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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