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俺就打你了
新庄子选好的地基处,尘土飞扬。一群短工在金炉、银炉两个童子的瞪视下,正挥汗如雨地将昨日刚垒起的地基、备好的木石材料一一拆毁、搬走。
银炉童子抱着他的羊脂玉净瓶,心疼得小脸都皱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嘟囔,“多好的庄子……多好的地……白瞎了……”
金炉童子虽然也绷着小脸,眼神里却努力维持着“听陈先生话没错”的笃定。
“咦?那个邋遢老道呢?”
银炉童子忽然发现少了个人,左右张望,“陈先生,跟你一块来的那个老道,怎么不见了?”
陈光蕊看了一眼高老庄的方向,语气平淡,“他有他的事,走了。”
“哼,溜得倒快!”银炉童子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即就把老道抛在了脑后。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心爱的庄子,
“喂,烧……陈光蕊,庄子都拆了,拆得干干净净了!你说的那个高太公,什么时候能把他那泼猪赶出来?你看那边.”
他小手指着不远处宁静祥和的高老庄,声音拔高了八度,透着浓浓的不信和委屈,
“猪刚鬣还在里头乐呵呵当他的‘好女婿’、‘大力王’呢,看这样,那高老头对他好得很,半点闹翻脸的苗头都没有,我们这庄子……不是白拆了?”
金炉童子一听,眉头立刻皱起,严厉地呵斥银炉,
“银炉,休要胡言!陈先生自有安排,岂是你能妄加猜度的?说了让你安心等,你就好好等着。”
他努力挺直小身板,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一副绝不质疑陈光蕊指令的派头。
嗯,虽然她心里也在质疑。
陈光蕊只是看着庄子的方向,对银炉的控诉和气愤不为所动,“嗯,拆是拆了。怎么,你怕不灵了?”
这话像火星子掉进了油锅,银炉童子“噌”地跳起来,小脸涨红,抱着瓶子就要冲陈光蕊发作,“你……”
一个“白”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他想说你忽悠我们白拆了,但立刻被金炉童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呜呜呜……”银炉童子被捂得直翻白眼,金炉童子一边死死捂着他,一边板着脸教训,
“闭嘴,老实待着,再多说一个字,看我不告诉老祖?”
就在三人这拉扯别扭的当口,不远处田埂上出现了一个扛着钉耙、鬼鬼祟祟、正想贴着墙角溜过去的壮硕身影,不是猪刚鬣是谁?
“猪刚鬣!”银炉童子虽被捂着嘴,眼睛却尖,模糊地喊了一声,挣开金炉的手,指着那边大叫,“他想溜!”
顺着银炉童子的手指,猪刚鬣刚才还扛着耙子想这边走呢,这个时候已经转头跑了,这不是想溜是干什么?
“还想跑?”金炉童子眼神一凛,立刻明白了猪刚鬣的意图,“抓住他!”
话音未落,两道小小的身影瞬间化作流光,“嗖”地一声,如同老鹰抓小鸡般,精准地落在猪刚鬣的前后,将他牢牢地堵在了田埂中间。
猪刚鬣扛着钉耙,正准备从陈光蕊他们后头溜过去回庄,猛地被堵住去路,吓了一跳。看清是陈光蕊和那两个小煞星,他那张布满黑毛的大脸上立刻挤出几分尴尬又谄媚的憨笑,挠了挠巨大的招风耳,
“嘿嘿……陈先生,二位仙童,咋……咋在这儿呢?”
陈光蕊没说话。
金炉童子叉着腰,小脸严肃得像块铁板,“看见我们,你躲什么躲?”
“躲?没……没躲啊!”猪刚鬣矢口否认,眼神却有点飘忽,
“老猪我刚才……嗯,突然想起庄东头还有块地没犁呢!得赶紧回去赶工,长工们都等着呢,误了时辰,高员外要不高兴的……”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绕开童子溜走。
“呸,信你才怪!”银炉童子气鼓鼓地跳到他面前,晃着手里的瓶子,
“你就是看见了我们,想起了新庄子被拆了,心里有愧,怕我们找你算账。”
“哎呀,仙童冤枉啊!”猪刚鬣赶紧摆手,又对着陈光蕊作揖,
“陈先生明鉴,老猪我对先生那是打心眼里感激,要不是先生出这妙计,嘿嘿,那高翠兰……啧啧,眼看就要成老猪我的婆娘了。”
提起高翠兰,他那小眼睛里都放出光来,满是得意,“先生大才,这主意让老猪少走了多少弯路啊,哪能忘了先生的大恩!”
他这番话倒是说得诚恳,看得出他对陈光蕊帮他出主意“套路”高老庄和高翠兰是真心的感谢。
“那你还回高老庄?”金炉童子冷冷地问。
“这不是……庄里有活嘛!”猪刚鬣陪笑,蒲扇大耳朵抖了抖,“长工们都等着老猪我出力气呢!而且……嘿嘿,翠兰小姐等着我去挑担子呢!”
他越说越觉得再不走要糟,冲陈光蕊和两位童子拱了拱手,“先生,仙童,你们先忙,老猪我真得回去了!告辞,告辞!”
说完,扛着钉耙,迈开大步,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朝高老庄冲去,那背影,生怕慢一步就被金炉银炉用瓶子再装一回。
“你,你气死我了!”银炉童子眼睁睁看着猪刚鬣跑远,气得直跺脚,
“看没看见,啊,陈光蕊,看见没?他回高老庄那个得意劲儿,跟高老头一家好着呢!一口一个翠兰小姐,一口一个高员外,半点嫌隙都没有!”
他把怒火全冲着陈光蕊发泄出来,小脸涨得通红,手指着刚刚被拆成一堆废墟的地基,
“这下好了!庄子白拆了!盖不起来了!猪没弄出来!我……我连显摆都没得显摆了!你说,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陈光蕊神色平静地看着高老庄的方向,对于银炉童子激动的质问,只是淡淡道:“别急。”
猪刚鬣哼着小调,扛着钉耙,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高老庄大门前。他心里正美滋滋地盘算着等下见着翠兰小姐该说啥好听话。可一进庄,气氛就有点不对劲。
往常这个时辰,庄户们该在田间地头忙碌,庄里该是一片安静平和才是。
可今日,庄内人影幢幢,气氛紧张。不少家丁拿着叉棍锄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更重要的是,他那准岳父高太公的脸色,难看得跟刷了锅底灰似的,正站在正厅门前,指手画脚。
“快快快,前门后门都插上,把黑狗血泼在门槛上,桃木剑准备好!”
猪刚鬣心头“咯噔”一下,那点轻快瞬间没了。他大步走上前,瓮声瓮气地问,
“员外,这是作甚?庄里闹耗子了?”
高太公闻声猛地回头,看见猪刚鬣那张脸,非但没像往日那般挤出点笑容,反而像是被蛇咬了一口,惊恐地后退一步,指着猪刚鬣尖声道,
“呔!你这妖孽!我……我高老庄诚心待你,让你在我家做几年长工,工钱从未克扣半分,还……还许诺将小女许配给你,谁知……谁知你竟是个作祟伤人的妖怪。前日那猫妖,分明就是你引来的祸事,是你坏了这庄上的风水!”
这突如其来的翻脸和指控,如同晴天霹雳打在猪刚鬣头上。他那张黑毛脸先是懵了,随即一股被欺骗、被冤枉的怒火“腾”地一下直冲顶门。
“高老头,你放屁!”猪刚鬣怒发冲冠,嗓门大得整个庄都在嗡嗡作响,气得浑身黑毛都炸了起来,抡起钉耙就指着高太公鼻子破口大骂,
“俺老猪在天上当元帅的时候,你这老狗还不知道在哪呢,俺老猪不嫌你高老庄穷酸,一片真心,卖了几年的死力气,把你家这些破地烂田伺候得五谷丰登!让你仓里的粮,缸里的油都堆冒了尖!你这家业,有一斗粮一寸田不是俺老猪给你苦扒苦挣扎挣回来的?啊?”
他越说越气,巨大的钉耙在地上狠狠一顿,砸出一个深坑,
“俺老猪起早贪黑,给你家挑粪种地,开垦荒地,挑断了百十根扁担!磨烂了多少双草鞋,你高老庄的粪都是俺老猪一瓢一瓢浇出这金子般的收成的,”
“你倒好,如今日子好了,仓房堆满了,你倒嫌俺老猪是妖怪了?你个没良心的老东西,当初你跪着求俺留下来的时候怎么忘了俺是妖怪?”
“你把话给俺说清楚,俺老猪在你家多吃你一粒糙米了?还是多穿了你一件破衣了?俺老猪吃得是自己种的粮,力气花在自家地里,分明是你这老狗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嫌俺老猪饭量大了是不是?”
“你……你还想动武?今天你动我一下看看,我可是请了高人的!”
高太公知道自己理亏,但是此时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他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又惊又怕,躲在几个家丁后面颤抖着声音,
“快……快把这妖怪拿下!法师!法师们快作法啊!”
话音未落,只见高太公请来的几个半吊子和尚道士,也不知哪里来的胆气,舞着桃木剑,泼着黑狗血,摇着铃铛念着咒就冲猪刚鬣冲了过去。
“哇呀呀,气煞俺老猪也!”猪刚鬣气得七窍生烟,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没有想到,这高太公竟然这样翻脸无情,
“俺就动你了,咋地!”他一声狂吼,显出了巨大的猪妖本相!
只见他身躯猛地拔高数丈,头如小山,口似血盆,两根獠牙如大戟般突出,浑身黑毛倒竖如钢针,蒲扇般的耳朵扇起狂风,那钉耙在他手中,瞬间暴涨,闪耀着森然寒光!
“轰!”一耙扫过,那几个装神弄鬼的法师连人带法器直接被砸飞出去,惨叫声都没发全就没了动静。围堵的家丁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高太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凶恶的猪妖原形吓得魂飞魄散,眼白一翻,竟直接吓晕了过去。整个高老庄陷入一片混乱的鬼哭狼嚎之中。
“都起开吧你们!”猪刚鬣虽然动手,但是没有下死手,只是把人都给吓跑了,
最终他死死盯住了后院绣楼的方向。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翠兰!俺的翠兰!”
巨大的妖躯撞开挡路的假山树木,猪刚鬣几步冲到后院,巨大的猪蹄一伸,直接撞破绣楼大门!
在一片尖叫哭喊声中,他将惊慌失措、花容失色的高翠兰像提小鸡仔一样提溜起来,夹在胳肢窝底下!
“娘子莫怕,这老东西家俺老猪不留了,俺带你回福陵山!”猪刚鬣对着臂弯里吓得快要昏死过去的高翠兰嚎了一嗓子,
“俺老猪带你走,找个好地方过逍遥快活日子去!”
说罢,他不再理会如丧考妣的高老庄众人和昏死的高太公,庞大的身躯带着抢来的新娘,卷起一股妖风,“呼啦”一声腾空而起,越过院墙,朝着云栈洞的方向绝尘而去,只留下高老庄一地狼藉和此起彼伏的哭喊。
也就在此时,在高家的院子中,在人群的混乱中,有一道身影,已经开始向着账房的方向溜了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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