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关立诚正要劝解，却盯着前方说不出话来。
关大雷懵懵然回头，同时听到”啪”一声门被甩进来，心脏跟着扑通一声落地，这一看，全身发麻。
陈阿娥挂着米白色松垮睡衣，乍暖还寒交替之季打底穿着睡觉的，可此刻，与她披头散发看不清整个脸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整个人熊浑浑地杵在门口。
关大雷急急起身，往靠窗方向退去两米，眼睛不知该往哪看，咕嘟一句：”你吓死人了！“
气氛一时僵硬紧张，关立诚立即起身：”妈，我跟爸正谈着呢，刚的话不算数，你别往心里去。“
陈阿娥蹒跚挪进门一步，抬手把披落的散发乱刮一气：“你不用糊妈了，妈听得清清楚楚，四十多年了，我跟他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他肚子那点肥肠我早看透了，早起要放空三个屁，外出回来不亮两嗓子，喉头痒得慌，吃饭喝汤要用最大勺，一碰见喜事，喝不到好酒也得二锅头来一两杯，我就是他的二锅头，将就的，现在他当外边的那小太妹、小骗子是好酒，恨不得把我一脚踢开。”
这话说的发自肺腑的生气。
关大雷不客气地气上头，立即揭了老太婆的短：“你没比我好那里去，你满肚肥肠还三天两头便秘！”
这话一出，陈阿娥猛然想起小太妹说她便秘的事，关大雷怎么能把她的私事都跟人家抖出来，太过分了，他已经当小太妹是贴心人：“我想不到你变心到这地步，把我的事都跟人家说去！”
关大雷昏昏然，他不是故意说给小娴听的，就一次吃饭，无意中聊起说漏了嘴。
陈阿娥怒视关大雷：”现在咱俩把账算清楚，你不欠我？关大雷，当年我嫁给你，四大件一件都没提，婚后第二年，年景不好，你被分配到远郊朱北生产队，我甘愿放弃城里生活跟你一道去，为了多挣工分，我学着务农，每天除了洗缝纺浆，跟着学干农垦地里收麦子种地瓜，什么农活都干，最苦的时候，我的手天天脱皮出水泡，可好歹一天多挣六工分，拿到粮票换一次肉吃，指望你一天十工分，全家光吃粮食都不够，你吃不到肉馋的慌，总算一个礼拜吃上一次；待到电能厂招工，我拉着你头一个去报名，幸好凭着前头两年的积极劲，双双争到铁饭碗，一干就是四十来年，咱每个月从八元、二十元再二百元、三千元，甭管拿多少工资，我一个子没留，全贴在家用里，儿子学习成绩从小学到高中出类拔萃，顺顺利利考上北京市里顶好的大学，现在这么有本事，是谁省吃俭用苦心栽培的，就你，行吗？你每天只惦记着亮几嗓子，挣到那点工钱安枕无忧，你脑袋哈喇的全不管事，就你这浑样，咱儿子能优秀吗，这个家到底谁亏待谁？老白眼狼，我陪你吃过那么多苦日子，你这会倒忘的一干二净！你早怎么不说去！”
出完这一通，陈阿娥擦了擦眼泪。
关大雷定住，一时接不上话，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耳锤子和后脖颈，这是他一贯心虚的习惯动作，长年累月，摸不出自己的皮肉松弛、胶原蛋白一日日加速流失的感觉。
关立诚见势赶紧上前安抚：“妈，你几十年的付出我跟爸都放在心里，咱家要是没了你，就没有我跟我爸今天的好日子。”
关大雷低头下去，嘴里嘀咕一句：“陈年旧事还翻出来了，总共没过两年苦日子，分到电能厂后，不都是天天好日子嘛，说得苦大仇深，活着累不累！“
这话陈阿娥听得很清楚，不由地哭起来，放现在来看，电能厂加班加点也是苦日子啊，只是跟农场那种极苦对比，那时候心里是满足、欢喜的，才觉得天天是好日子，又哭骂起来：“关大雷，你就想立马离婚是吧！你嫌恶我到这地步，你眼里看不到我的好，你被那小妖精迷得死死的，你一天都熬不牢，你分分钟想跟那她快活过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瞧瞧你的老皮老脸，我替你害臊，你好意思嘛，你想得美，我还没老的动不了，我能便宜你们！“
”听听、听听这话，老太婆，我受够你了！“
”你还受够我？是我受够你！我苦苦忍着你这么多年！还把你祖宗像一样伺候着，还没让你听一句怨话！你说受够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过不下去不要过，你藏着一肚子怨气，到老了全吐我身上，反正过得各自都生烦了！离！明天就去离！“
”离！哼！没门！把你身上里外扒干净了，一分钱别带走，我跟你离，爱找谁找谁去！”
”你！你！你凭什么！这个家我挣的比你多，我有份！“关大雷气得语无伦次。
“你挣的早花光了，现在家的钱都是儿子挣的，你要离婚，就你那点养老金，全赔给我还不够！“
”哎呀，你这话不讲道理，你嫁给我，我就欠你了？我娶了你，你怎么不欠我?“
”你欠我！你先给我还清!”
.......
一番争吵，关立诚脑袋都炸了，立即安抚：
“妈，爸欠你的，我替他还，我的钱都是妈你的！”关立诚赶紧劝说：“爸，我妈说的没错，这回你错了，别执迷不悟。”
“立诚，你的钱是你的，不是他的，他欠我的，他来还！一个大老爷们，到老了，还要儿子还债，丢不丢人，没几个钱还敢学有钱男人玩花花肠子，他要点脸吧！”
关大雷眼珠子一瞪，气死人了，论口才，说不过老太婆，埋头闯出去。
”你给我站住！“
关大雷不听。
不理不睬也伤人，陈阿娥歇斯底里发了一通火后，哭起来，别看她外表大大咧咧，骨子里是脆弱的，曾经被苦水浸泡过，外表坚强是掩饰内心脆弱的盾。
关立诚关上门，爸妈分开了，也好，好一通安慰他妈。
关大雷出去后，心思，以后都不要跟老太婆一个房间睡，手机还没要回来，离家出走没有手机寸步难行，只好去原来豆豆的房间把自己锁起来。
气死他了，老太婆戳他的自尊，不知道男人最怕比较。
他虽然老了，心还悸动着，人家谢贤80多岁还交20多岁小女友，他70不到，就疯狂了一次。
今天虽然跟立诚说出自己离婚的念头，不过也就是因为今天丢人丢尽了，在气头上，医院大庭广众，被老太婆气的丧失男人的尊严，她要好好说话，一番求和，两人还有回旋余地，现在看来，以后只能冷了。
别怪他喜欢小娴了，小娴平常怎么说话的，像块玉一样温润在他心头，谁软化他的心，他的钱就给谁花。
关立诚安抚好他妈后，才扶陈阿娥出去自己房里躺着歇息。
这闹离婚的场景，撕破脸皮，暴露各种不堪，跟他当年出奇的相似。
不过，周如洁除了生健健，对这个家可没什么贡献，跟他妈不能比，他妈说到过去，那真的是受了很多他不知道的苦。
这次，他必须站他妈这边。
关大雷的手机在关立诚手上。
他调出小娴的号码，拨去。
晚上，如虹下班回来，两口子一商量，他妈这样铁定没法照顾如虹了。
通过中介，家里临时雇了个保姆，伺候孕妇以及两老的饮食起居。
保姆第二天一早就来了。
早饭准备好，夫妻俩吃完，周如虹专门送到婆婆房里，扶她起来吃。
让保姆去敲公公的房门，半天没人开。
”又出去了？“关立诚纳闷。
拧开锁，里面空无一人，还真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
保姆说，自己一早过来，在厨房忙活，没听见开门声。
两口子准备要出门，约着徐娴好好谈一谈，这么又操心着公公的踪迹，现在不带手机也是麻烦，找个人跟人口失踪似的，夫妻俩焦虑在心。
”咱是不是把爸的养老金卡也收回来，估摸你昨天打给徐娴，他俩可能接头上了。“周如虹说。
关立诚恍然，说：”我先查下账户。“
这一查不得了，清空了，一早九点多，银行开门不久，卡里剩下的七万多元一次性取空了。
他爸这是干吗！
关立诚匆匆交代了保姆两句，要是老爷子回来，及时通知他们，两人立马出门去会小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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