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刚结束了工作，人还在公司，她妈的电话就打来。
方碧莲猜到她妈可能是来当说客，不太想接，自她妈在上海被关出来后，有一段时间没联系。
还是接上了，人到成年再老去，越来越没有那么深的爱恨分明，方碧莲不想自己像小时候那样，一断了联系就是一年半载。
电话通了，李木子熬了一晚上，憋得她懒得拐弯抹角，一通长篇肺腑之言。
只听她妈叨叨叨地说完，跟婆婆劝的大意无差，风格是和风细雨的，方碧莲确定，婆婆找她妈说过情了。
”妈，你别劝我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这是我跟苏星南之间的事，让我们自己决定吧。”
李木子一听女儿还是这样的反应，白费口舌了她，不行，她跟亲家母喊下包票，她再加把劲，嗓门提高上八度，亮出她自己的一套：
“碧莲，你这次真的错了，不是妈啰嗦，你这丫头，从小就不听妈把话说完，不说别的，人这一辈子能遇见几个真心愿意对你好的人呐，先不说小苏，就小苏他爸他妈对你好得没话说，你不知道，亲家母打电话用那种口气求我，诶呦，你妈我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求过，她那种身份，绵绵软软客客气气，好得太让人难为情，你要赶紧醒过来啊，你已经遇见顶顶好的公婆，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这是老天爷对你的补偿啊，你想想你小时候，你埋怨我跟你爸偏袒你弟和你大哥，现在你最好了，碧莲，世道是公平的，现在你们兄妹三个说出去，人人都羡慕你最好。”
”妈，我又不看重这个。”
女儿听得无动于衷，李木子无奈，干脆扯破了里子亮出底牌说来：
“你再想想，苏家就一个儿子，以后什么都是你们的，公婆还这么要抬你，基本等你老的时候，整个苏家，你要风等风，要雨得雨，你就是这个。“李木子在女儿看不见的那头不自觉地竖起大拇子：”
主要现在必须，你要把握机会，要是你一时想不开离婚了，可什么都没有了，一个儿子还要两头抢，苏家那么要儿子孙子的，你抢得过人家吗，抢不过就成仇人，再说你是剩下的老姑娘，到了三十五四十好几的年纪，要想二婚，还想遇到真爱，想的美的吧，遇见鬼都比遇见真爱靠谱，妈跟你说，男人没几个不挑眼的，就说你大哥，那么老实的人，跟张一蓉大款婆一谈起结婚，那些穷酸的女人他看都不看一眼，他现在就乐得屁颠屁颠啥也不管，我跟他说你的事，他耳根子一句听不见，他还不管我养老，他说了，婚后就搬过去跟张一蓉一块住，把现在这套房子给我，也行吧，我才不想跟他们一起过，话说回来，你大哥可不是遇见真爱，多么喜欢张一蓉才跟她结婚，他一直是喜欢如虹啊，就没变过，估摸现在心底还藏着，最终你大哥决定跟张一蓉一块过日子，这也是好事，咱们母女没外人摊开说，主要是张一蓉比你大哥有钱的多，你大哥选她没养家的压力，你看，一个女人就算再有钱，二婚的，到最后想过得舒坦些，就只能找个穷的吃软饭的男的，也算张一蓉运气好，你大哥不算太差，人实诚，没那些花花肠子，很多外面男的就没这么好，人品差的多了去了，贪了你的钱，等你老了，一脚把你揣开，你说你以后再找，想要人家对你好，人品这关就难，就算过关的，顶多就你大哥这样的水准，要不就更差的，你说你乐意不？你不乐意吧，何必呢，总之，只有比你穷很多的男的才要巴结你，有钱的男的，甭想了，谁非得娶个老女人过日子，人家不贪你的钱，你老了，不中看，脾气还不好，还供菩萨一样奉着，做梦吧，碧莲，妈说这么多，你好好想想。”
方碧莲听不下去了，就要挂：”妈，你说得是有些道理，可我不怕，我一个人能过好。“
”一个人？！“女儿还这么年轻，别想不开啊，又白说了：”等等等等，你别挂，你以为自己有钱多了不起，你能干，你今天挣到的，不是靠家人来的，你觉得你离开谁都没什么，可妈告诉你，没了家人，你就不是今天的你，你还得谢谢你的家人，至少我跟爸生你养你让你上学，我们不管你逼得你独立，你现在的婆家，你看着没什么，但人家至少帮你带孩子，人家还高兴捧着你，支持你在外头想怎么干事业就怎么干事业，你说出去，有面子，你别一副不知恩报，把所有人都不当回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这么硬，人心就冷了，到时候谁还理你是个谁，谁不缺谁一口饭吃，行了行了，说也说不动，你赶紧离了，明天就离，你活该！活该！没人疼没人爱的命！”李木子越说越火，激动得就差骂娘，可她不能骂自己，只能骂女儿。
总之，好话坏话都是为碧莲自个好，女儿的脾性还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硬又臭，劝不动就贬低她。
反正呢，她老太婆有方旗的养老房当后盾，不指望靠女儿养老，女儿要良心好，给亲妈多点钱，她就多存点，以后也是留给孙子孙女，不给嘛，也够花了。
这么说尽软话不中用，真气人，她再也不巴结女儿了。
电话“咯噔”挂了，李木子嘴里还骂咧个不休。
方碧莲的心随着咯噔声落地，还真被她妈一番炸裂的言论怔了怔，手机还贴着耳朵，直到手机熄灭了一会，她才缓缓移下手。
原本受伤自己舔，不知不觉也没什么，现在被扒开了，很难受。
方碧莲收拾收拾，早点回去看儿子。
人到电梯口，丈夫的电话打来，说在楼下等她，想她了，一晚上没睡好，也想儿子，去她那看看儿子，好不好？
方碧莲下来，苏星南见她眼睛红红的，问：”老婆，你怎么哭了?"
方碧莲说没事。
苏星南才不信，他拉着她坐他的车，她说不用，他跟她身后去，说：“那我坐你的车。“
方碧莲不肯。
她一解锁，他贱兮兮地开了车门先坐进去。
方碧莲坐上车。
”老婆，还没离婚，还是夫妻，不必见面就跟从陌生人一样，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很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要不，老婆，你让我搬过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苏星南侧过身。
”你什么时候学会死皮赖脸这一套了？下车，你要看小志可以，下午三点后过来！“
”老婆，我......下午我有个会议。“
”那明天这个点吧。“
”非要等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才能来，培养亲子关系，必须爸爸妈妈在一起。“
”我与你要离婚了，你跟我说这些，亲子关系跟夫妻关系，当下，夫妻关系优先，下车。“
苏星南只好悻悻然下了车。
李木子挂了电话后，骂着骂着，心里还是不痛快。
想到女儿离婚后再没有第三次投胎的好命，太苦了，又想到自己，半辈子泡在苦海里，到老了，还是各种磨难，儿子女儿都不称心如意，越想越伤心，“呜呜呜呜呜”啜泣起来。
李木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眼泪鼻涕止不住哗啦哗啦直流，哭声压抑，隔壁豆豆在房间里睡着，越哭越奔溃，整包的纸巾抽了一张又一张，两个眼睛哭哭擦擦肿成核桃。
也不知哭了多久，埋头在擦老泪，只听耳边一声大哭：”哇.......“
豆豆一身秋衣秋裤，光着脚丫子站在地板上，准是看她哭成这样吓到了。
"豆豆，你怎么出来了？”
“奶奶，你不要哭，哇......."
孩子的哭声直戳心底那根悲泣的弦，李木子的眼泪又喷涌出来。
祖孙两人抱头在客厅嚎啕大哭。
.......
哭够了，时间不多了，赶紧收拾收拾送豆豆上幼儿园去。
李木子打电话的时候，方旗就出门了，昨晚就说了，今天让她送豆豆上学，筹备结婚事情多啊，好忙啊。
幼儿园老师打电话给周如虹。
说豆豆今天不跟小朋友玩，一会就哭、一会就哭。
她问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说，奶奶一早在家里哭，她想到奶奶老了很可怜，奶奶会死掉，她以后见不到奶奶.......
这话，听得幼儿园老师好难过，这小小人儿比同龄孩子敏感的多，提醒周如虹要多关心关心女儿，要是可以，最好把孩子留在父母身边照顾，长时间跟着奶奶生活，对孩子的心理健康不好。
这.......
周如虹听了难受又自责，最近她太忙了，忽略了女儿太多太多。
肚子大了，直播时间缩短了，想着要不把女儿接回来，便打给方旗问问原委。
方旗听周如虹说他妈一早在家哭，豆豆也跟着哭，整个迷迷糊糊。
不得不丢下张一蓉新买的别墅的装修，开车赶去幼儿园提前接人。
接了女儿回家，路上，盘问了早上跟奶奶一起哭的过程，只听说女儿转述：奶奶好可怜，一个人老了死去，没人管，姑姑离婚后也以后跟奶奶一样，老了没人管，都很可怜。
唉呀，他妈，跟孩子哭这些干吗，这才想到，碧莲离婚的事对他妈造成的影响不小。
到了家，方旗扯着他妈好好问问。
有人听她絮叨，李木子咕噜咕噜把今天跟碧莲谈的通通通倒出来，话里话外，把碧莲骂了个透，又傻又犟又不知好歹，活该！以后老了，娘家没地收留她。
他妈想多了，碧莲还靠娘家收留？可能吗，她自个大别墅大平层都住不过来。
不过说到底，离婚这事，碧莲是莽撞了。
还是让当大哥的出面协调，搞了一年多的婚介，撮合了那么多对单身男女，这方面他算专家了。
打电话说不清的，方旗决定人跑去当面协调。
还有，幼儿园老师说得对，他妈这患得患失的状态，管豆豆不合时宜。
跟李木子一说。
李木子只好同意，她的心态影响了孩子罪过，豆豆是有些时间没去妈妈那住，年纪大了，管孩子一日三餐够辛苦的，她歇一阵调节调节吧。
次日，方旗把豆豆送去幼儿园，特地约了如虹见面，顺便跟她正式说下，他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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