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面臁

下落的距离不算长，她们在积着水的地板上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汪楚染立刻从腰间的小口袋里抽出手电筒，按下开关，一道光柱刺破黑暗。

船舱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往前几步就是货仓，角落里还挂着一只锈迹斑斑的灯炉。

阿宁走过去取下来，擦了擦上面的水渍，试着点燃——火苗“噗”地一声窜起，跳动的火光驱散了更多阴影。

两束光线交织，足够她们看清货仓里的景象。

里面堆着不少东西，都盖着厚实的防水布。

阿宁走上前，一把扯开最上面的一块布，露出底下堆放整齐的设备——全是潜水器械，氧气瓶、潜水服、水下照明灯，琳琅满目。

她随手拿起一个氧气瓶，看到瓶身印着的编号，脸色凝重起来：“没错，这就是吴三省他们那艘船。这些编号和我之前登记的完全对得上。”

汪楚染举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货仓角落里积着不少海水，散落的罐头和绳索东倒西歪，透着被匆忙遗弃的凌乱。

潮湿的霉味混着淡淡的机油味，在封闭的空间里弥漫，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砰”的一声，头顶破洞处又掉下来个人，是吴邪。

阿宁赶紧过去扶他站稳，他踉跄了两下，手里的手电筒在地上滚了半圈，光柱胡乱扫过。

“你们没事吧？”吴邪急着问，见两人摇头，才松了口气，捡起手电也开始打量货仓。

汪楚染没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在货仓里查看。

她瞥见吴邪不知从哪翻出个背包，动作飞快地把一个笔记本塞进自己衣服内袋里，神色有些慌张。

她懒得深究，只在心里记下这一笔，转头想喊阿宁一起上去，却发现阿宁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嘎嘎”的怪响，像是生锈的门轴在转动。

汪楚染和吴邪同时回头，只见阿宁不知何时被那双惨白的鬼手抓住，正被拖着往一扇封闭的铁门挪去——她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昏迷。

“阿宁！”吴邪大喊着冲过去，汪楚染也瞬间反应过来，扑上去抓住阿宁的另一只手臂，用力往回拖。

那鬼手坚硬如铁，之前匕首都刺不穿，两人合力才勉强让阿宁的身体顿了顿。

没等他们把人拖远，那扇铁门突然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长相极其丑陋的怪物走了出来——浑身覆盖着黏腻的绿色鳞片，四肢粗壮，长着尖利的爪子，脸像猴子又像鱼，正是传说中的海猴子。

“吴邪，扶好阿宁！”汪楚染低喝一声，抽出匕首，死死盯着那怪物。

海猴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朝他们冲来。

汪楚染不退反进，迎着它冲上去。

眼看那尖利的爪子就要抓到她脸上，她猛地弯腰躲开，同时手腕翻转，匕首在海猴子腹部狠狠一划。

“嗷——”海猴子吃痛尖叫，转身就追着汪楚染扑来。

“海猴子。”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张教授不知何时从破洞跳了下来，手里竟握着一把手枪。

他二话不说，朝着海猴子连开数枪，子弹“嗖嗖”地擦着怪物飞过。

海猴子灵活地躲闪，却还是中了几枪，绿色的血液溅在地上。

它显然意识到不是对手，怪叫一声，转身钻进铁门后的黑暗里，仓皇逃走了。

张教授收起枪，走到汪楚染身边，目光先扫过她手里紧握的匕首，又落在昏迷的阿宁身上，开口问道：“你们没事吧？”

汪楚染摇摇头，没接话，侧身避开他伸过来想帮忙的手，自己弯腰去扶阿宁的另一边胳膊。

吴邪已经缓过些神，和汪楚染一起架起阿宁，他脸色依旧发白，声音还有点发颤：“那东西……也太吓人了。”刚才海猴子那张丑陋的脸，简直像印在了脑子里。

回到渔船上，船老大吓得魂都快没了，扯着嗓子大吼：“开船！快开船！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水手们手忙脚乱地启动引擎，船身缓缓驶离那艘鬼船。

船老大让他们把阿宁平放在甲板上，又对汪楚染说：“你扶住她，把头发撩起来。”

汪楚染依言照做，当看清阿宁脖子后面的东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那里竟蜷缩着两只枯瘦如柴的小手，手背上长着一坨恶心的肉瘤，最瘆人的是，肉瘤上赫然嵌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睛紧闭，嘴巴却微微张着，像个畸形的胚胎。

船老大脸色凝重，先对着那东西“咚咚”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猛地撒在那张小脸上。

“啊——！”小脸突然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五官扭曲成一团。船老大动作极快，抽出腰间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将刀刃插进肉瘤与皮肤的缝隙里，用力一挑！

那坨东西“啪嗒”掉在甲板上，在地上扭来扭去，小脸还在张合着尖叫。

众人吓得纷纷后退，吴邪更是别过脸不敢看。

没一会儿，那东西像是融化了似的，渐渐变成一滩黏糊糊的液体，顺着甲板的缝隙流进了海里。

“这、这到底是什么？”吴邪心有余悸地问。

船老大擦了擦额头的汗，沉声道：“这叫人面臁，是鬼船上的冤魂聚成的邪物。刚才撒的是牛毛，专克这种阴邪东西。”

他蹲在甲板上，看着那滩液体消失的地方，脸上满是后悔，嘴里反复念叨着：“不该出来的……真不该出来的……这趟活干得糟心，怕是要遭报应啊……”

汪楚染低头看了眼仍在昏迷的阿宁，她脖子后面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

她把阿宁扶进船舱安顿好，转身看向窗外。

天上的黑云虽未完全散去，却已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几缕阳光从云缝里挤出来，在海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倒有了几分难得的平静。

没一会儿，阿宁缓缓睁开了眼睛。

汪楚染立刻走过去：“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阿宁摇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好多了……刚才发生什么了？”

汪楚染把鬼手拖拽、人面臁附身、海猴子出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阿宁听完，脸色“唰”地白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现在没事了。”汪楚染拍了拍她的肩膀，“先休息会儿吧。”

两人并肩靠在船舱壁上，闭上眼睛想歇口气。

可汪楚染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船舱，

张教授在角落擦拭手枪，吴邪正对着窗外发呆，几个专家还在昏昏沉沉地躺着，没发现异常。

身上的潜水服又紧又闷，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她早就想脱了。

但这一路风波不断，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又冒出什么危险，只能强忍着没动。

心里忍不住暗叹：果然钱不好挣。

以前在汪家，自从母亲死后，她就过着丑小鸭般的日子，寄人篱下看尽脸色。

后来到了外祖父家，更是没日没夜地学这学那，拳脚、谋略、甚至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全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汪家报仇。

那些年，活得像个被上了发条的木偶，压抑得喘不过气。

如今倒好，又被卷到这鬼地方来，海猴子、人面臁、幽灵船……接触到的全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诡异东西。

一股烦躁涌上来，她忍不住抬手狠狠捶了一下地板，“咚”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船舱里格外清晰。

角落里的张教授闻声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平日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里，难得地闪过一丝疑惑，像是在探究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吴邪也被惊动，转过头来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担忧。

汪楚染却懒得理会，只当没看见两人的目光，干脆把头往膝盖上一埋，闭上眼睛假寐。

反正不管怎么想，眼下这烂摊子都甩不掉。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攒点力气，谁知道下一波麻烦什么时候就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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