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些事本就不该留在心里

驾驶室里比舱房亮堂些，风从敞开的窗口灌进来，带着咸湿的凉意。

汪楚染刚踏进来，就见张起灵握着方向盘的背影挺得笔直，身上换了件干净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冷白。

他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目光极淡地往海面扫了一眼，没说话，像是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

“楚染，来了？”吴邪正盘腿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捏着块压缩饼干，见她进来就扬了扬手里的包装，“刚从胖子包里摸的，垫垫？”

汪楚染一看到那饼干就赶紧摆手：“不了，你自己吃吧。”

阿宁站在控制台旁，正盯着一块发着绿光的电子屏，指尖在屏幕边缘点了点。

汪楚染凑过去，只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和光点，看得她眼晕：“这就是海面导航？跟天书似的，你能看懂？”

“大概能摸出点门道。”阿宁指着屏幕上一道闪烁的红线，“这是咱们现在的航线，旁边这些虚线是暗礁区，光点代表附近的船只信号——不过现在台风天，估计都躲港里了。”

她又指了指屏幕角落的数字，“这个是风速，降到十级以下，咱们就算驶出风区了。”

汪楚染听得一头雾水，对着阿宁比了个大拇指：“厉害，不愧是你。”

阿宁被她逗得勾了勾嘴角，目光转向掌舵的张起灵：“主要是小哥开得稳，不然再好的导航也白搭。照这速度，顶多一小时就能离开这片风浪区。”

汪楚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恍惚间好像见张起灵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脊背似乎也绷得更紧了些。

但那反应快得像错觉，她眨了眨眼，对方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侧脸在窗外风浪的阴影里显得愈发冷硬。

“可能是看错了吧。”她心里嘀咕着，转身走到吴邪旁边的空位坐下。

座位上放着几本翻旧的地理书，她随手拿起一本，封面印着“西沙群岛海域图”。

“吃饭喽——再不来汤都要熬干了！”胖子的大嗓门从楼下传来，带着股油烟味往上飘。

吴邪手忙脚乱地把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塞进兜里，起身就往外冲，临到门口又回头喊：“小哥，我先去垫垫，吃完就来换你！”

张起灵握着方向盘的手没动，只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汪楚染和阿宁跟在吴邪身后往下走，刚到船舱门口，一股浓郁的鱼香就扑面而来，混着姜和辣椒的辛辣，把一路的疲惫都勾得松动了些。

“可以啊胖子，在哪摸来的鱼？”吴邪扒着门框探头看，只见煤气灶上支着口铁锅，奶白色的鱼汤正“咕嘟咕嘟”冒泡，胖子正往里面撒葱花，动作还挺像模像样。

“那是！”胖子把手里的辣椒段扔进锅，用勺子搅了搅，得意道，“想当年上山下乡，胖爷我没爹没娘的，啥活计不是自己琢磨？区区一锅鱼汤，还能难住我？”他指了指墙角的水桶，“船老大不舍得吃的，新鲜着呢！”

汪楚染站在旁边，闻着那香味，只觉得口水在嘴里直打转。

吴邪已经凑到锅边，吸溜着鼻子夸：“胖子，我跟你说，我这人很少真心夸人，你绝对是头一个。”

“少来这套！”胖子笑着用勺子敲了敲他的手背，“要吃就赶紧坐，不吃滚蛋，换小哥来——你看你那口水，都快喷进锅里了！”

吴邪哈哈一笑，也不恼，拿起筷子就往碗里盛汤。

汪楚染和阿宁早找了凳子坐下，各自舀了一碗，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鲜美的鱼汤滑进喉咙，带着点微微的辣意，把在海水里泡出来的寒气都驱散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足。

“怎么样？胖爷我的手艺，不比那些大饭店差吧？”胖子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往嘴里扒了口饭，吃得那叫一个香。

汪楚染喝着汤，暖意在胃里慢慢散开，她用力点头：“香！”

胖子被夸得眉飞色舞，扒饭的速度都快了几分，还不忘往旁边的空碗里又盛了些鱼汤，“这是给小哥留的，等咱们吃完就换他下来。”

没想到这大大咧咧的胖子，倒还有这份细心。

不过二十分钟，桌上的汤和米饭就见了底。

吴邪抹了把嘴，自告奋勇去换张起灵，“我去叫小哥，你们先歇着。”

阿宁起身往驾驶室走，“我去盯着点，别让他们把船开歪了。”汪楚染犹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驾驶室里，胖子正霸占着驾驶座，一手扶着轮舵，一手从怀里掏出个圆滚滚的东西，借着灯光摆弄——正是他从墓里敲下来的“夜明珠”。

他还哼着跑调的小曲，得意洋洋地冲吴邪喊：“天真，你瞅瞅胖爷这宝贝，值多少钱？”

吴邪走过去接过，掂量了两下，又对着光看了看，咂咂嘴：“假的，这不是夜明珠。”

胖子脸瞬间垮了，差点没背过气去，“你说啥？！胖爷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敲下来的，你告诉我是假的？”

“别激动别激动，”吴邪赶紧摆手，“假的也值钱！这叫鱼眼石，虽然没夜明珠金贵，但也是稀罕玩意儿，值不少钱呢。”

胖子这才顺了口气，把鱼眼石宝贝似的揣回怀里，“算你小子会说话。”

汪楚染在一旁听着他们斗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在海底墓耗了太多精力，此刻困意像潮水般涌来。

她跟阿宁说了声“我去睡会儿”，就转身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撞见上来的张起灵。

他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往后退了半步，让开了路。

汪楚染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没看他一眼，径直回了舱房。

张起灵望着她消失在舱房门口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看来，她是真没把古墓里那荒唐的一次当回事，仿佛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意外。

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又悄无声息地缠上来。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措，像在古墓里遇上从未见过的机关，找不到拆解的法门。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把那点异样强行压下去。有些事，本就不该留在心上。

转身踏上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轻。

驾驶室的灯光在头顶亮着，胖子还在跟吴邪吹嘘他的“鱼眼石”。

阿宁盯着导航的侧脸在灯光下很专注。

他走进去，躺在驾驶室里的床上，将那些纷杂的念头连同窗外的风雨一起，隔绝在沉默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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