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幻镜

汪楚染站在巨石上，低头看向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冒。

四周堆满了发黑的头骨，层层叠叠，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腐朽味几乎要钻进肺里，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

心里的火气还没消：那个张起灵，真是个活阎王，白长一张嘴了，动机关从来不说一声，刚才若不是反应快，恐怕现在就得摔成八瓣。

“哎哟我去！”胖子刚爬起来，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挂着个东西，手电一照，竟是具倒挂的干尸，脸皮干瘪地贴在骨头上，眼睛空洞地对着他，吓得他差点跳起来，“他娘的，这地方还搞偷袭！”

高锐缩着脖子，往人群中间凑了凑：“太邪门了……一进来就觉得阴森森的，比外面冷好几度。”

众人的手电光四处扫射，这才看清周围的景象：岩壁上挂满了粗壮的铁链，铁链上缠满了发黑的人骨，有的地方还挂着完整的干尸，像腊肉似的晃悠着，其间还夹杂着些青铜铃铛，在气流中偶尔轻轻碰撞，发出“叮铃”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瘆人。

汪楚染看着这满目的惨状，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胖子搓了搓胳膊，转向张起灵：“小哥小哥，你瞅瞅，这么多青铜铃铛，挂这儿干啥？辟邪？还是招魂？”

阿宁也收回目光，看向张起灵：“你以前见过这种景象吗？”

张起灵依旧没应声，手里的手电光在铁链、干尸和青铜铃铛之间缓缓移动，像是在寻找什么线索，神情专注得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阿宁也不恼，她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转身径直走向旁边一处稍高的石台，站在上面，目光落在场地中央那座锈迹斑斑的古鼎上，若有所思。

“阿宁小姐，摔着没？”胖子跟在后面咋咋呼呼，“唉，说真的，天真不在这儿是真不行，好歹他能让小哥说话，你看现在，小哥跟个闷葫芦似的，问啥都不吭声。”

汪楚染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胖子——吴邪和张起灵？

她心里打了个问号，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每次吴邪遇到危险，张起灵总能像凭空出现似的第一时间赶到，而且他对吴邪说话的语气，虽然依旧简洁，却总比对他们温和些，甚至偶尔还会多说几个字。

呵，难怪……她心里掠过一丝异然，又很快压了下去。

这时，阿宁开口了：“看这布置，应该是库族人祭祀的场面。”

“祭祀？”胖子嗤笑一声，“这哪是祭祀，分明是人体博物馆！你看那石阶上坐着的，活脱脱一个馆长！”

他抬手一指不远处的石阶，那里果然坐着一具保持着坐姿的干尸，身上还穿着破烂的长袍，像在守着这堆东西。

高锐也跟着凑到古鼎旁，用手电照着鼎身，啧啧称奇：“这鼎不错啊，你看这成色，肯定是老物件！”

胖子在一旁嗤笑：“你要是不嫌沉，尽管搬走，胖爷我绝不拦着。”

高锐还真动了心思，把电筒叼在嘴里，伸手就去推那鼎，结果使出吃奶的劲儿，鼎也纹丝不动。他悻悻地放弃，转而盯上了旁边的青铜铃铛，又啧啧道：“这铃铛看着也精致，肯定值钱。”

“哎哎，打住！”胖子连忙摆手，“你要搬鼎，我没意见，这铃铛可碰不得！”他压低声音，“这玩意儿邪乎得很，碰了要是招出幻觉，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影子都出来咬你，到时候胖爷可不管救你。”

高锐顿时缩回手，不敢再碰。

汪楚染也凑近打量那些青铜铃铛，铃铛呈六角形，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看着就不是寻常物件。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那些铃铛上时，脸色忽然暗沉下来，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也紧紧蹙起。

就在这时，胖子眼尖，瞥见石阶上那具祭司干尸怀里抱着个巴掌大的宝盒，盒子上镶着些暗淡的宝石，看着就不一般。

“嘿，这老东西怀里还藏着宝贝！”胖子眼睛一亮，冲高锐扬了扬下巴，“瞧见没？那玩意儿才叫值钱。”

高锐顿时来了精神：“我就说嘛！”说着就要往上冲。

“别动！”胖子一把拉住他，“祭司爷爷的东西，哪是你这种毛头小子能碰的？得让胖爷我先瞧瞧。”

高锐撇撇嘴，见胖子自己上去了，也没再争，转身去看别处的干尸和骨头，嘴里还嘟囔着“说不定别处还有宝贝”。

汪楚染和阿宁看着胖子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都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在这种地方，越是显眼的“宝贝”，往往越危险。

胖子小心翼翼地从干尸怀里取下宝盒，拍掉上面的灰尘，深吸一口气，“咔哒”一声打开了盖子。

“别动！”张起灵突然冷喝一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可已经晚了，胖子已经把盖子掀开，他探头一看，愣了愣：“啥啊……里面啥都没有。”说着就把空盒子随手丢在地上。

“死胖子！”高锐刚好转身看见，顿时急了，“你让我别动，自己倒先动手了！”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没留神脚下，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一根挂着铃铛的铁链。

“叮铃——”

一声清脆的铃响刚落，整片岩壁上的青铜铃铛突然像被触发了机关，“叮叮当当”地全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像是无数只虫子钻进耳朵，搅得人头晕目眩。

“坏了！”胖子脸色瞬间惨白，惊恐地骂了句。

张起灵和胖子同时大惊失色，阿宁立刻摆出防御姿态，汪楚染也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警惕地扫视四周。

铃声越来越响亮，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

张起灵纵身一跃，跳上一根悬挂的铁链，双手紧紧抓住铁链，想让铃铛停止响动。

可铁链纹丝不动，铃铛依旧疯狂地响着。

没过多久，除了张起灵，其他人的眼神都渐渐变得迷茫——胖子盯着地上的空盒子，嘴里喃喃着“天真你看这宝贝”

高锐惊恐的看着悬崖边，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事

阿宁皱着眉，手按在腰间的刀上，似乎在和幻觉里的敌人对峙；

汪楚染的目光彻底涣散了，眼前的火海越烧越旺，灼热的气浪几乎要燎到她的皮肤，耳边的哭喊声里，分明夹杂着母亲临死前的呼救。

“汪振挺！”她目眦欲裂，猛地抽出腰间的软剑，剑身在火光中映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不远处，她最恨的父亲正站在火海里，脸色青白如尸，七窍淌着黑血，手里竟提着一颗沾着泥土的头骨——那是她母亲的！他还在笑，笑得狰狞又得意。

“你该死！”汪楚染嘶吼着冲上去，软剑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刺他心口。

这些年她费尽心机搜集证据，好不容易把他送进监狱，怎么会？怎么会让他出来，还敢掘开母亲的坟茔！

汪振挺却像早有预料，身形一晃就躲开了，动作快得不像个正常人。

“汪楚染。你杀不了我。”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刺耳又阴冷，“你母亲的骨头，陪着我正好。”

“我要你偿命！”汪楚染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怕，是恨到极致的颤抖。

她的剑招越来越狠厉，招招直指要害，剑刃翻转间带着风声，恨不得将眼前这畜生剁成肉泥。

可无论她刺得多快、多准，汪振挺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像个附骨之疽的鬼魅。

她心里的火气和恨意像被堵住的火山，找不到宣泄口，只能凭着一股蛮力疯狂劈刺。

深陷在这逼真的幻觉里，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对着空气挥剑，更没察觉脚下的碎石被她踢得飞溅。

她眼里只有那个提着母亲头骨的恶魔，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为母亲报仇！

就在这时，汪楚染眼睁睁看着汪振挺提着母亲的头骨，转身就往熊熊燃烧的火海里冲。

“不要！”她撕心裂肺地喊着，想也没想就追上去，纵身一跃——脚下却是空的！

原来她早已走到了巨石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她的腰，将她硬生生拽了回来。

是张起灵！他几乎是飞扑过来，另一只手迅速划破掌心，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她的额间。

那血像是带着某种力量，汪楚染涣散的眼神瞬间定住，眼前的火海、恶魔般的父亲、母亲的头骨……如潮水般退去。

她怔怔地愣了一会，才缓缓清醒过来，脸上早已泪流满面，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而张起灵单膝半跪着，自己竟还在他怀里。

不远处，胖子瘫坐在地上直喘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显然也刚从幻术里挣脱出来

汪楚染猛地推开张起灵，踉跄着退到一边，背过身胡乱抹着眼泪，肩膀微微颤抖，平日里那股说一不二的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脆弱和难以言说的狼狈。

张起灵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只是默默收回手，站起身走到巨石边，低头往下看。

手电光坠入黑暗，没有任何回应。

刚刚混乱中，高锐和阿宁像是受了幻觉驱使，竟直挺挺地跳了下去，那速度快得让他根本来不及施救。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手电，眼神沉得像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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