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雪山
从河南回到杭州的那两个月,汪楚染像是把前半生的紧绷都松了下来。
阿宁没给她派新任务,她也乐得不问,每日里侍弄窗台上的花草,或是趁着秋光正好去街上闲逛,看梧桐叶一片片落下来,把日子铺成慢悠悠的模样。
她原以为这样的清闲能久一点,却没想入冬的风刚卷着雪籽敲窗,那通熟悉的电话就来了——“准备一下,去长白山。”
此刻,凛冽的寒风正刮过雪山,把汪楚染的围巾吹得猎猎作响。
她裹紧了防风外套,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三十多个人影在白雪里连成一串,五十多匹马打着响鼻,蹄子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他们在湖边扎了帐篷,冰蓝色的帐篷在风雪里像一朵朵倔强的花,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
不远处,阿宁正和一个穿着厚厚皮毛大衣的向导说话,向导的手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嘴里不停念叨着“三圣雪山”“雪线”“老林子”之类的词
汪楚染拢了拢围巾,听着风吹来的只言片语——这三圣山藏在国境线的褶皱里,那条封锁严密的老边界线像道无形的墙,雪线以上就是朝鲜的地界,而他们要找到云顶天宫,偏偏就得从那界线边上绕过去。
这两个月她在家养花逛街时,阿宁他们显然没闲着。
通关的手续、进山的装备、队伍的组建,每一样都得在冰天雪地里站得住脚。
她的目光扫过队伍,落在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上——听说他是汉学专家,专啃东夏文化的硬骨头,此刻正捧着本线装书看得入神。
旁边蹲在地上摆弄马蹄铁的是邬老四,据说这人能看懂女真文,手指在雪地上划拉几下,就能认出那些千年前的符号,在这趟行程里,倒是比谁都金贵。
雪沫子像碎冰碴子似的往脸上砸,汪楚染把防风口罩又往上提了提,几乎遮到了眼尾。
她举起望远镜,镜头里雪山的轮廓在风雪中有些模糊,却能清晰看到十几个晃动的人影,像撒在白宣纸上的墨点。
忽然,镜头里一个人影停下脚步,也举起了望远镜,正对着他们这边。
那人裹得严实,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单看身形,有点像吴邪,又似乎比记忆里更挺拔些,一时竟辨不太清。
但她很快松了口气——那队伍里有两个身影太好认了,一个身形敦实、动作带着股咋咋呼呼劲儿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胖子。
而他身边那个格外安静的,站姿笔挺得像株雪松,即使隔得远,也能感觉到那份独特的沉静,除了张起灵,不会有第二个人。
“前面有个队伍,十几个人,应该是吴邪他们。”汪楚染放下望远镜,转头对正在调试雷达的阿宁说。
雷达屏幕上的波纹跳动着,映得阿宁的侧脸冷白一片。
阿宁闻言停下手,接过望远镜凑到眼前,调了调焦距,看了片刻,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没错了。他们既然也在这儿,说明咱们的路没走错。”
汪楚染的目光在营地扫了一圈,每个人身上都别着枪支弹药,金属部件在雪光反射下泛着冷硬的光。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么多硬家伙,待会儿要过那条据说封锁严密的边界线,总不能是硬生生闯过去?
但念头刚起就被她按了下去——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阿宁和公司自有安排,她只管拿好自己的枪支就行。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她拢了拢围巾,望向远处茫茫一片的雪山。
天地间只剩白与灰,连风都带着冰碴子的寒意,刮得人皮肤发紧
“还好只是个小角色。”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说白了,自己就是公司雇来的武力保障,那些东夏秘史、女真古文字、云顶天宫的玄机,她一窍不通。
可偏偏每次有这种要命的大任务,她都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躲都躲不掉。上回在河南古墓里见的那诡异壁画花还没忘,这趟又要往长白山的雪窟窿里钻,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招这些怪事。
关于这次的目标,她零零碎碎听了些。
要找云顶天宫,然后从里面带出三样东西——鬼玺,她之前闲得无聊查过,说是能召唤阴间军队,光这名字就透着股阴森。
蛇眉铜鱼,听着像个古董物件,具体用途不清楚,只知道和那些古墓秘闻脱不了干系;
还有一份云顶天宫的机构图,想来是为了在那庞大复杂的遗迹里不至于走迷路,或是避开什么凶险。
说不好奇是假的,有时候看着邬老四在雪地上划拉女真文,或是那个外国专家捧着古籍研究东夏历史,她也想凑过去听听。
但理智总在这时拉她一把——知道得越多,麻烦就越多。
她来这个世界本就不是为了掺和这些惊心动魄,只想安安稳稳熬过那八年,攒够了钱,就去云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种种花,晒晒太阳,再也不用看这些枪支弹药,不用猜那些人心鬼蜮。
汪楚染忍不住又举起望远镜,镜头对准雪山上那些移动的黑点点。
风雪里看得不算真切,却隐约瞧见有个男人正朝着这边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用望远镜。
刚才还能辨认出胖子那敦实的身影和张起灵的挺拔,这会儿却没了吴邪和胖子的踪迹,倒是在他们身后,似乎有个黑黢黢的轮廓,像个山洞的入口。
那拿望远镜的男人是谁?
她皱着眉想看得更清些,可风雪偏偏在这时紧了紧,镜头里的人影越发模糊,只剩个大致的轮廓立在雪地里。
冷风“呼”地一下灌进领口,汪楚染猛地打了个冷战,手都冻得有些发僵。
她赶紧放下望远镜,也顾不上再琢磨那男人的身份,裹紧外套就往帐篷跑。
还是帐篷里暖和,外头这风雪,简直能把人的骨头都冻透。
…………
长白山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吴邪裹紧了羽绒服,举着望远镜的手冻得有些僵硬,镜片里湖边的景象却看得真切。
阿宁的队伍像一群迁徙的狼,在雪地里扎出一片临时营地,帐篷的颜色在白茫茫的背景里格外扎眼,更扎眼的是那些来回走动的人影,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藏着家伙。
“阿宁他们怎么也来了?”
吴邪低声嘟囔,语气里带着疑惑,“这么多人,看这架势,不像是来观光的。”
胖子在旁边早就按捺不住,一把抢过望远镜,嘴里啧啧有声:“让胖爷瞧瞧——嚯!这阵仗,赶上小规模军事演习了!”
他忽然转头冲陈皮阿四嚷嚷。
“老爷子,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什么‘倒斗靠的是手艺,不是烧火棍’,还说不买枪不卖枪,您瞅瞅人家,荷枪实弹的,这是撵着咱们屁股上来了吧?真要交上手,咱这几根破洛阳铲、半箱黑驴蹄子,够人家塞牙缝的不?”
他顿了顿,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琢磨:“要不咱也变通变通?难不成到时候拿脸盆当盾牌,抽卫生巾当暗器?虽说杀伤力差点意思,但胜在出其不意啊!”
陈皮阿四坐在一块背风的岩石上,手里捻着颗干瘪的山核桃,浑浊的眼睛扫了胖子一眼,没什么情绪起伏:“做我们这一行,从来不是靠人多枪硬。”
他指了指脚下被雪覆盖的地面,“过了前面那道雪线,你就知道,跟着我,比揣着十杆枪都管用。”
话音刚落,他率先站起身,佝偻的背影在风雪里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往不远处的山洞走去。
潘子紧随其后,临走前拍了拍吴邪的肩膀,意思是别多想。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山洞里黑漆漆的,像一张沉默的嘴,把他们几个人的身影吞了进去。
洞口只剩下张起灵。
他没急着进去,而是拿起吴邪刚才放下的望远镜,镜片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湖边营地的一个角落。
果然,那里站着一个身影。汪楚染也举着望远镜,镜头正对着山上的方向,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舞,隔着风雪看不清表情。
张起灵的手指在望远镜的调焦轮上顿了顿,不知道她这一眼,是不是恰好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这念头只在他心里闪了一瞬。
下一秒,镜头里的汪楚染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放下望远镜,转身快步钻进了身后的帐篷,帆布被风掀起一个角,又很快落下,遮住了所有痕迹。
张起灵放下望远镜,风雪掠过他的脸颊,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或者只是单方面的眺望)从未发生。
他最后看了一眼湖边那片喧闹的营地,才转身走进山洞,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山风依旧呼啸,把洞口的积雪吹得打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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