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轻自贱
第一十八章 自轻自贱
秦越的手十分修长,偏偏阿沐的巴掌小脸真就巴掌大,
和捧在手心没区别。
男人摸着她的伤疤,手心悬在她脸颊边,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
那大手虽没有贴上,但每一次眨眼,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睫毛蹭到了他。
那夜再次被提及,
阿沐深埋于心中的恐惧重新浮现,
男人的手碰她,若即若离,带着怜惜与温柔,与那场带着粗暴的强迫对比鲜明,
可她还是怕。
她闭上眼,忍着,拳头握紧在腿上,身子不住地轻颤,
黑暗的屋子,低垂的窗幔,被撬开掠夺的唇齿,带着酒气的粗喘,游走在她身上的大手,还有他撕开她衣裳时,锦帛发出的闷响。
对她做出这些暴行的人正怜悯地抚摸他留下的罪证。
阿沐像触雷般猛地一惊,身子向后倾去,
“姐夫...”她抗拒地别过脸,“不疼了...你不要碰了...”
她说着将刘海拨弄整齐,盖住了额头。
抬手的时候宽袖滑到臂弯处,露出了手腕上那支廉价的玛瑙镯。
秦越眸光暗下几分。
“他送你的?”
阿沐盖住镯子,点了点头:“嗯,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摘下来。”秦越说。
阿沐睁大了双眼:“为...为何?”
这里又没官差看着,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秦越沉声:“阿沐,摘下来。”
消失的愠怒再次出现在声音中,阿沐喉头滚了一圈,摘下镯子放在了桌上。
红玛瑙被素白的桌面衬得好显眼,红红火火地隔开他们。
“你说你要赔罪,那就砸了这镯子,今日之事就此揭过。”秦越说。
阿沐一怔,下意识地再次反问:“为何!”
话一出口,答案便自己跳了出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猜想再次得到证实,
阿沐噌地站了起来,后退两步,一开口,声音坚定,
她正色道:“姐夫,阿沐早在叶家就听闻您与阿姐举案齐眉,是人人羡慕的眷侣,
阿姐从小就被阿娘悉心教导,守礼守节,嫁到秦府更是日夜操劳,
姐夫切莫为了贪图一时新鲜伤了阿姐的心...这样我会一辈子愧疚的,况且我的名声已经坏成了这样,怎敢招惹姐夫这样高风亮节的人...”
座上之人发出轻嗤,藏于衣袖之下的手却紧紧握住,骨节捏的发白,他笑道:“阿沐,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阿沐抬起头,对上男人眼中的嘲讽,诧异中她张了张嘴,
就听秦越道:“你今日做出驳了我脸面的事,又自请领罚,看在尚儿的份上我给你台阶,便是想免了家法,用这手镯代你领罚,你却想到了何处去。为何会觉得我会为了你,伤了尚儿的心。”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想多了。
阿沐愣住了,又是她自作多情了?她有些手足无措,诺诺道:“我...错了,是我多想了...”
“你还在疑心宫中那晚之事?”秦越问,
阿沐掐了下手心,后颈再次出了层冷汗:“没有...”
秦越冷着声音:“你与你阿姐是有几分相像的,我那日醉得厉害,以为是她扶我进的屋。”
可那晚他虽然醉了,但只是欲.火烧穿了理智,远不到分不清人的地步。
阿沐低头道:“我明白...”
她说完拿起镯子,用力砸在了地上,
玛瑙玉镯顿时四分五裂,碎片迸溅开来。
她问:“今日之事谢姐夫开恩,镯子我砸了,可以走了吗。”
秦越点头,阿沐转身离开,
刚迈出房门,秦越的声音再次传来:“阿沐,若我真在意女子名节这种东西,又怎会让你进秦府大门。”
阿沐脚下一滞,随后匆匆消失在男人视野中。
...
镯子砸了,回永园没多久就有小厮送来一盒首饰,
她虽是叶家放养的女儿,但好歹玉石珠宝的种类还是认得的,
盒子里有翠盈盈的翡翠,满圈绿,没有半点冰裂的碧玺手钏,还有一支真正的缠丝南红玛瑙玉镯。
她拿在手上看了看,有砸掉的冲动。
但砸了上吊都赔不起,于是啪的关上盒子,塞进了衣橱角落。
七月抱着兔子,一脸开心地跑了进来:“听说你至少待到生辰宴?”
阿沐仰头倒床上:“好想吃麻辣兔头啊…”
七月抱着兔子走了。
直到晚上她都没出门,一个人坐窗边,默默绣着香囊和帕子,
午膳和晚膳都是七月送进来的,秦府的膳食.精而细,以前能一扫而空,中途还要添碗饭,今天勉强塞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等天黑了,她悄悄潜回白天的客房,
镯子的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什么都不剩。
难受这种东西瞬间就具象化了,膨胀开来,堵在她心口不上不下。
倒也没难过太久,
她想了想,镯子是项起省下买酸梅汤的钱给她买的,拢共不会超过五十文,回头见着了再给他五十文,让他重新给买一个就是,
至于酸梅汤,她偷秦府的冰块自己做,做好了给项起送去。
比起在这种小事上伤春悲秋,她更在意阿姐那边有什么打算,就像项起说的,叶家没一个在乎她的,她这个便宜阿姐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送她宅子。
她被阿姐从狱中救出,名义上做妾,实则要她找外室,
至于为什么非要她找,这倒不难猜,
因为她阿姐好脸面。
一个当家主母,亲自下场捉奸,这不是善妒外加自轻自贱么,
让她这个妾来做就合适了,暴露了横竖是她阿沐善妒,外加自轻自贱。
但她这个妾进了门,就等于昭告天下,秦越不再独宠她叶夫人,这让她脸面何在。
所以她认定了,生辰宴上她定会将她羞辱一番,让众人睁大眼瞧瞧,秦家主母这份独宠还在。
阿沐回永园后倒头就睡了。
深夜,瞻园卧房的灯亮了起来,
秦越再次从梦魇中惊醒,
他垂首坐在床沿,散着乌发,沉沉地喘.息着,
须臾,
将手探进枕下,摸到了那只因为年代久远而起了毛边的香囊,紧紧握进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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