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双喜临门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双喜临门

她做了很多梦，每一个都很短，更像是脑中一闪而过的片段。

梦里的她又哭又笑，又气又恼。在叶家时的委屈，救起桃娘时的庆幸，还有初遇项起时的懵懂心跳，走马灯一样把人生百味回顾了一遍。

最终的画面停留在田庄，

她变成了儿时的模样，躺在阳光灿烂的草地上，小溪离她很近，潺潺流水就在耳边，她听见有动静，抬起头，看见一个长得和神仙似的小哥哥挽起袖子在抓鱼。

她看了会儿，半眯着眼，又慢慢躺回去，草叶轻拂她的耳朵，有点痒，但软软的。

再次醒来，她觉得自己大约没多少时日了，

肚子空空的，她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房梁，并不感到饿，只是想再吃一口小溪边的烤鱼。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破旧的客栈阴暗森冷，

她整理好仪容，直面镜中惨白瘦削的脸颊，

羊脂白玉镯挂在腕上，稍一抬手，就滑倒了手肘处。

这么好的镯子跟着她真是可惜了，早知这样跟着小兔一起下葬多好...

如今只能便宜了给她收尸的人，

好气啊。

客房的家什很少，仅一张木床，一把摇椅，

她把摇椅拖到了窗边，躺在上面缓缓闭上眼。

忽然有人敲门，

心猛的一拎，鼻子酸酸的。

“七月...”她喃喃，艰难地撑起身子去开门，

即便是不辞而别，她心底还是期盼着七月可以来找她，哪怕只是最后看她一眼，也好。

随着门被打开，阿沐带着期盼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来的不是七月。

“陈...陈大人？”在这里遇到陈其，阿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陈其抬手示意随行在门外等待，对阿沐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沐忙将他领进屋，

有客到访，她没茶招待，甚至连像样的凳子都没有，

九尺壮汉谨慎地坐在摇椅上，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样子十分憋屈。阿沐坐在床边，更是局促到不行。

幸好男人一坐下就开了口：“你是不是要死了。大概什么时候？”

果然，一开口还是那个陈其。

阿沐扯了扯嘴角：“就这几天吧...大人所来是为何事？”

陈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袋丢给阿沐，

“打开。”

阿沐面露疑惑，打开后发现是一枚小巧的墨玉扳指，戒面制成了印章的样子。

“通宝戒，现在是你的了。”

阿沐听说过这个戒指，基本就是个取之不尽的百宝箱，拿着这个，去往随意一家钱庄都能取到银票，之后由朝廷和钱庄结算，

通常是远行的高官才有资格携带的，一旦归来，必须原封不动地上交朝廷，

放眼天下一共只有三枚，

现在这枚被送了给了她...

“大人给我这个是何意...”阿沐把戒指放回小袋，闷闷地咳了两声。

“取钱，找大夫，治病，活下去，再也不要回到大启，你早已是梁人，不配回去。”陈其沉声说话，

阿沐垂眸，“我没想过再回去...”

“也不要再和七月见面了，我不希望我的夫人因为你，和我的女儿心生嫌隙。”

宽袖下，指甲掐进手心，阿沐咬了咬唇，低声说：“我也没想着再和七月见面...”

“那便好。”男人说着站起身，出门前停下，侧过脸，“你能活下来是因为秦大人走之前下了死命令，无人敢动你，否则...”说着，腰间短刀缓缓出鞘，利刃抽出一半，顿了顿，又缓缓合上。

门关后阿沐很久都没动，

戒指硌着手心，又沉又硬。

锦袋中还有一张字条，她展开，露出里面熟悉的笔迹：阿沐，若我离开，不求你能原谅，但求你好好活下去。

苍劲的字体被落下的泪水晕开，阿沐飞快地折好字条塞回袋子，

“有病...”她咬牙骂道，“镯子也是戒指也是...就喜欢搞这出，有本事当面和我说啊...”

陈其的到来反而将她从自怨自艾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求生欲使然，她几乎是爬到药馆的，刚到门口就把大夫们吓一跳，以为大白天爬来个饿死鬼，巷子里的乞丐都比她健壮。

“黄芪三两，党参二两，加以雪参一颗，鹿茸三分，用山泉水熬煮两个时辰...”她扶墙喘着，半死不活地背出了药方的内容。

这是七月给她请的名医开出的方子，也是她续命的唯一方法。

...

有钱就是好啊...

住着最舒服的屋子，汤药每天端到床头，没胃口，厨娘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

就这样窝在小城里养了半年的病，终于看上去有点人样了。

开春这天，她穿了身新衣裳，走过三条街道找牙婆签了买房合约，地契到手，一直住着的小宅便成了她今后永远的住所。

秦越给的戒指让她不用为生计发愁，于是养病和画画成了人生中唯二的事情。

她偶尔也会下馆子，

大启和大梁开始互通贸易了，繁荣的市场带来更多的餐馆，大启的厨子纷纷北上，蔚州饱和后，就四散至这些小城镇赚几个养家钱。

东市口的新馆子大受好评，据说厨子是盛京叫得上名号的大厨。

阿沐一听名字笑了，

不就是七月最喜欢的那家么...

她收拾收拾也跟着凑了热闹，包厢满了，只好坐大堂，等上菜的工夫就听隔壁桌开始了饭前的高谈阔论，

似乎是大梁的几个小官，放了衙聚一起吃饭。

阿沐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哎，听说大启的朝堂变天了...”一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另外几个附和：“变天？大启不一直是那个姓秦的只手遮天么...好家伙，真不是个简单的东西，多少人想置他于死地...”

这么久了，再听见那人的名字，阿沐心脏依然猛地下沉，揪得难受。

第一个开口的啧啧两声：“死啦，其实早就死啦...他部下一直顶替着他的身份，结果终于露了馅！”

这一开口，众人议论纷纷，有拍手称快的，有的大笑不止，

大启和大梁面上和平，实则为劲敌，

秦越的离世就像抽掉了大启的主心骨，大梁官员能不庆幸么。

阿沐突然没了胃口，难受的五脏肺腑像搅在了一起，菜刚上就站了起来，正欲离开时，就听有人又说，

“太好太好！姓秦的死了，咱们的项将军又回来了，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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