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崩裂
第四十一章 崩裂
“寒声哥！”黎茵似乎受了惊吓，提着裙子几步小跑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踉跄地绊了一下，不近不远，正好是能够摔在他怀里的角度。
顾寒声对那样的场景很熟悉。她的动作和神态都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在场的人都这样想。
顾总到底是难过美人关啊。
那些细丝一样的了然笑意浮在他们的嘴角，顾寒声低下头，在黎茵耳边说：“你的香水熏得我头疼。”
黎茵柔若无骨的身子似乎被闷声敲碎了，她脸色红了，背脊僵硬。
她不知道顾寒声为什么忽然这样对自己。
然而他没有推开黎茵，虚虚的扶着她，目光从人群扫过，看到了其间脸色难看的郑太太。
他掠过的目光没有停留，向着迎上来的经理问话：“发生什么事了？”
经理带着歉意，说是一盏靠近黎小姐的水晶灯忽然砸落，黎小姐受了惊吓。
受了惊吓的黎小姐俯在他胸膛前，慢慢才回过神来似的，从顾寒声怀里退开。
这里的人都自诩上流人士，尽管背地里也有下流的时候，但灯火辉煌之处，人人都端出一张文质彬彬的人皮。
于是两两相望，默契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二人之间似乎存在的猫腻。
他们在交互的眼神中，无声谈论当年盛极一时的郑小姐，她似乎好长时间不出现了，谁知道呢，兴许因为郑家落魄了，深情的顾总也另抱美人。
宴会厅的声音并不杂乱，只有少许工作人员清理现场的声音，只是一个小角落，现场迅速清理干净。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只是黎茵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贴着顾寒声站，半步不分离。先前那个很机灵的年轻女孩看着她，若有所思。
顾寒声与几个世伯交谈几句，无外乎是最近的项目，市场经济波动的应对，场面话而已，他走了趟过场，便到了郑先生面前。
黎茵的目光紧跟顾寒声，一时间没注意到，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把自己送到了郑太太身边。
那边顾寒声和郑先生寒暄几句，婚约的事情郑先生半个字不敢再提，回身去看太太的脸色，却发觉人已经不见影子了。
郑太太终于抓住了时机，她那张素来端庄的脸上，怒色隐忍不发。
黎茵无可退避，不得不不正视看着那张因为上了年纪而略显疲态的脸。
她轻轻地挽着郑太太的手，声音却不那么亲昵。
“郑阿姨，你怎么这么大火气？是不是宝悦妹妹又不听话了？”
黎茵说出这句话，本来还能保持冷静的郑太太捂住了胸口。
她见着黎茵那张染得柔和的温婉脸庞，吐出来的话却像是毒舌的信子。
她们之间的秘密，被黎茵拉动了引线，慢慢烧向了炸药桶。
黎茵原本不会说的，她被顾寒声晾着，旁边人对她的眼神慢慢有了变化。
黎茵沉浸在那些备受瞩目的时刻里。但她无法忍受别人看着她，带着讥笑和同情，好像她是贴在顾寒声身上，被他甩开的狗皮膏药。
她要想办法补救，最好的方法也就是让顾寒声回心转意，然而她的心思才动到酒杯上，郑太太一把将她拽开了。
她实在觉得烦人，这女人怎么这样多事！不就是陈年旧事，她要咬着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那些，”郑太太喘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顺了那口气，颤着嗓子，说，“我有正事和你谈。”
能有什么正事？不过是要求她帮忙！黎茵这几年没少被她软磨硬泡地求助，她脸上的温柔几乎是崩裂开了，可是这是公众场合，她尚且要忍，于是那张漂亮脸蛋被压抑的情绪扭曲了。
“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做，今天郑家会不会不同？你的算盘拨来算去，不就是那几句？我都听厌了，郑阿姨，郑太太！”
“你不要胡说，这些话，是随口就能说出来的胡话吗！”郑太太对她的情绪激动有些招架不住，她隐约嗅见了黎茵身上的酒气，“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室休息，我们慢慢聊……”
郑太太的手一碰到郑宝悦，她的动作猛烈甩开，“你别碰我！”
“你就觉得当年那场戏，你吃亏了，没了郑宝悦那个卖弄才能的乖巧假货，顾寒声也不肯帮你们，所以，你们郑家的摇钱树倒了，你就怨我，对吗？你忘了谁当时哭着求我，说你一刻也不能忍受自己身边是个下贱的私生女？你自己说的，你要她和那个跟她一样卑贱的亲妈付出代价！你忘得干干净净，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好可怜的白莲花！”
郑太太的动作徒劳地拉扯着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装的像是仙女的人，今天发了疯似的，黎茵甩开她的手，见郑太太还要过来纠缠，心里的怒火砰一声炸开来，她重重地抓住了那妇人的头发。
“黎茵，你疯了吗！”
“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没可能的，郑宝悦不会回来的，现在那个废物……你的宝贝女儿，她就是个只会吵架骂街的泼妇，因为你最恨的贱女人养了她二十年，她肮脏的血已经融在你的女儿身上了，你洗一辈子也洗不掉！”
黎茵的声音渐渐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她的状态很不对，而唯一可能及时阻止她的郑太太却无暇顾及她了。
郑太太头顶轰隆一声，她下意识抬起手，想一巴掌掴在黎茵那张泛着诡异的红潮的脸上，叫她清醒过来。
但黎茵先说了那句话。
“你和你女儿，都是废物。”
黎茵一定是疯了！
郑太太的怒火在人群围聚过来的瞬间高高窜升，又一瞬间被浇灭了。
人群的注目能让她找回自己最在乎的东西，死也要强撑下去的东西。她郑太太的脸面，郑家的脸面。
郑太太被黎茵搅得空浊的大脑变得清明。
她不白活多黎茵二十年，她知道，这疯女人喝的酒里有东西。
但是。
郑太太捂着心口，闭上眼倒了下去，她那位没用的先生急忙地穿过人群跑过来。
她靠在这辈子唯一一个没有算计，却耗尽了她气力的合作伙伴身上。
“扶稳一点。”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往上爬，对方叹了口气。
然而他的手臂到底还是撑住了她的半边身体，郑太太的手指在半空中，微微指着黎茵。
然后，她的手垂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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